冰壁之内,大船四周,火球纷飞,冰镰绕舞。幻光闪烁,流彩纷呈。然而,僵尸却好像是不计其数的,无休无止地从冰壁裂口坠落下来。
蝶舞和冷子空的法力不断消耗,渐渐汗流浃背。就在两人几乎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的时候,一道蓝色的光箭从大厅之内骤然射出,穿过冰壁的裂口直飞天际,化作一点幽兰的星辰。
“师兄!”蝶舞惊喜回头,就看见冷子兴左手单手持着噬日弓从船厅里跳了出来。
冷子兴“嘿嘿”笑了两声,一个箭步蹿上船舷,左手压弓背,右手拉弓弦,扯开噬日弓。与此同时,食指与中指间荧光一闪,一根冰箭已架在了噬日弓上。凝神屏息,冷子兴默念法诀,冰箭之上,随即缭绕起一股黑色的电光。
弓如满月,冷子兴将箭尖对准海底,猛然松开弓弦。
冰箭流星般飞出,黑电流窜将海水逼向四方,赫然将夜幕中深不见底的海水射穿了一个洞。“轰”一声巨响,冰箭射中海底鬼界入口的一刹那,黑电如蛟龙般狂嘶闪舞,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法阵乍现之下,立刻如一张巨网一般,沿冰箭射出的漩涡向海底急罩而下。海面上的僵尸就如网中的鱼一般,被这张巨网般的法阵拖拽着,向海底的鬼界入口虹吸倒流而去。
就在法阵接触到海底的一瞬间,鬼界的入口豁然消失不见。僵尸和群鬼的哭嚎声也随着鬼界入口的关闭,猛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月高悬,碧波万里。海风阵阵,万籁俱寂。一场凶险万分的战斗,刚刚拉开序幕,就在眨眼间结束了。这突然到来的寂静,让人不禁以为,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只有,船舷之上冷子兴手中的噬日弓莹莹闪着金色的余晖。
“哈哈哈!我……”大笑声中,冷子兴得意地转过身。然而,刚刚说出一个“我”字,他便突然失神,向后摔了下去。
“师兄!”
“哥哥!”
蝶舞和冷子空见冷子兴摇晃着向海里栽去,忙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冷子兴的两只手,将已经昏迷的他拉回到甲板上。
“不用担心,他只是一时法力消耗过度。”这时,凌天痕才缓缓从大厅中走了出来,淡然笑道,“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就学会了封印法咒和噬日弓的使用方法,六王爷的悟性可算是奇高了。不过,对他来说,驾驭噬日弓终究还是太过勉强。能够一击得手封印鬼界入口,真是难为他了。”
天边的一抹鱼肚白驱散了死寂的黑暗。昨夜激战的惊心动魄也随夜幕消散,只剩下甲板上一夜未眠,精疲力竭的人们。
冷子空和冷怀悠将冷子兴抬进了船舱之后,整个甲板上,就是省下了蝶舞和凌天痕两个人。
蝶舞长长出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倚靠在凌天痕结实的胸膛上,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一想起那些僵尸狰狞恐怖样子,蝶舞的胃就翻江倒海地发酸。昨夜激战的时候,只想着为凌天痕和冷子兴护法,只想着不能让那些僵尸接近大船,还不觉得怎样。这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才觉得有些后怕。
“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房去睡?”
“不,”蝶舞摇头指了指东方,“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陪我留在这里看日出吧?给我讲讲噬日弓的事情。怎样?”
“好。”扶着蝶舞坐下,凌天痕让她将头枕在自己的肩头,“蝶儿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天痕怎么会和噬日弓的剑灵熟识的。天痕不是噬日弓的主人,那个十日为何要对你那样恭敬?”顿了顿,蝶舞又加上了一句,“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也罢。不要勉强。”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要是蝶儿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凌天痕淡然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天边,“我和十日熟识,是因为噬日弓本就是我亲手所制。十日的灵魂也是我封入噬日弓的。”
“什么?”蝶舞惊呼一声坐了起来,转头怔怔望着凌天痕,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凌天痕神色未变,笑道:“蝶儿一定认为,灵魂被封印在神器之中的剑灵,永脱六界轮回,最终魂飞湮灭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是不是?”
蝶舞不能否认。
“蝶儿有没有想过,灵魂一旦进入轮回,便会将前一世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不论爱恨,都不再记得。纵使与深爱之人再次相逢,也不会再相识。如此轮回异世,又能如何?若是轮回转世之后,便要将蝶儿忘记,永世不能相逢,我倒宁可魂飞魄散……”
不等凌天痕说完,蝶舞已伸手掩住了他的嘴:“没来由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我不过是想问问噬日弓的事情,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何必这样赌咒发誓的,让人家听着心疼?我知道,我前世一定与天痕有很深的纠葛,今生也一定忘记的许多不该忘记的事情。但我们今日不提旧事,只说噬日弓,好不好?”
“好,我们只说噬日弓,不提旧事。”将蝶舞掩住自己双唇的手移开,握在掌心,凌天痕浅笑点头,“十日的魂魄是我封印在噬日弓中的。但,此事却是他自己找上门来要求的。那时,我的想法也如蝶儿现在一般,觉得剑灵是永脱轮回的荒魂,实在值得悲怜。所以,我擅长封印之术,却从未尝试过将神灵封印入兵器,制造神器。听人通报了他来找我的缘由,便闭门不见。哪知道,十日的决心极为坚定,一连门口跪了十日十夜。我被他的坚毅打动,才终于答应与他见面。
“十日竟然是自己要成为剑灵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世间万事万物,总逃不过一个情字。十日的心爱之人被杀,他自己的力量又不足以报仇。于是他便与另一位上神签约定,以自己的魂魄铸造神器赠与那位上神,而那位上神则答应以此神器替他手刃仇敌。”
“原来,十日竟然也是个痴情之人。为了替心爱之人,竟然不惜成为剑灵,永脱轮回。”
凌天痕轻叹了一声,道:“我虽然感动于他的一片痴情,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请求。而是给了他三日时间再作考虑。怕他不明白剑灵究竟是何物,我还专程派灵音为他解释。然而,十日的决心依然毫不动摇。于是,我便在三日之后,如他所愿,将他的灵魂封入了金弓之中,按同音异字的方法,给这件神器取名为噬日弓。然后,派人将噬日弓送给了与十日有约的那位上仙。”
“那么,在此之后,那位上神,便用噬日弓替十日报仇了?”
“没有。”凌天痕微微蹙眉,脸上浮现起些许讥讽之色,“那个上神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替十日报仇。他假意答应十日的请求,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件高级神器。拿到噬日弓滴血认主之后,那个上神就将与十日的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拿着噬日弓,将十日当作战利品一般到处炫耀。要知道,六界之中的十级神器,只有七件,且都已认主。对上神来说,九级神器已经是他们所能得到的,最高级神器了。”
蝶舞娥眉紧蹙,咬牙道:“没想到,上神之中也有这种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
“上神不过是对九十级以上的神界高手的称呼。等级高并不能说明德行也一定会高。在那些自命清高的上神之中,不乏这种背信弃义的混账。十日当时就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才轻信了那个上神。等十日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上神成了他的主人,而他作为剑灵又无法背弃主人。”
蝶舞握紧双拳,愤愤道:“十日的一片痴情被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欺骗利用,还要每日卑躬屈膝地侍奉在这种身侧?上神之中出现这种败类,就没有其他的上神觉得看不过眼吗?”
“呵呵,蝶儿,你还是不够了解上神。那些上神们大都自命清高,只求独善其身。嘴上说是与世无争,其实不过是胆小怕事罢了。能够修成上神是百世不遇的机遇,若是不慎丧命,便要坠入轮回,变成一届凡人,千年修行随之毁于一旦。因此,这些上神为了保全自己的修业,绝对不会轻易插手去管别人的事情。”
蝶舞冷笑道:“我没有千年修业,或许没有资格数说那些上神的不是。但我还是想说,像这样天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过日子,跟抱着金罐子死也不肯撒手的守财奴有什么区别?为了守住自己的千年修业,连是非曲直都不分了,这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旭日东升,橙红色的阳光照在蝶舞的脸上,映着她目光中不失妩媚的坚定与果决。凌天痕静静凝望了蝶舞良久,终于忍不住将她拉入怀里,压在身下,吻住了她的樱唇……
许久许久,蝶舞终于推开凌天痕坐起身,两颊绯红,咬着嘴唇娇嗔道:“瞧你!看到四下无人便大肆轻薄人家。正经的事情都还没说完……后来呢?十日怎样从那个无耻的上神手里逃脱了?”
被蝶舞一推,凌天痕索性躺在了甲板上,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淡蓝的天空,一双紫色的眸子清澈得不带任何喜怒,淡淡道:“滴血认主之后,神器就必须对主人惟命是从。除非主人死亡,否则神器是不能自行离开主人的。将噬日弓送出之后,我一直派人暗中查访。发现那上神原来是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之后,我盛怒之下,将他击杀,夺回了噬日弓。经十日的苦苦哀求,我便顺手帮他杀死了那害死他挚爱的仇人。”
三言两语,凌天痕就将自己杀死两位上神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而蝶舞却明白,要击杀两位上神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凌天痕如此说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与两位上神的激战太过激烈,难以用只字片语描述,所以他便索性省略不说;二是,他本身的力量远远高于这两位上神,击杀他们易如反掌,战斗的经过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以蝶舞对天痕的了解,真正的原因,多半是后者。
“原来,是你救了十日,并替他杀死了仇人。难怪,他刚刚化灵,便要向你行礼问候。那么,后来呢?天痕为什么没有成为噬日弓的主人?噬日弓又怎么会流落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