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抬手,若狐仅轻轻一抬手间,火舌以飞窜而出,包裹住了妖三妹。惨嚎声中,妖三妹倒在地上不停翻滚,却丝毫无法熄灭身上的红莲之火。一阵痛苦挣扎后,终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化成了焦炭飞灰,飘散开来。
妖二姐吓得脸色惨白,跳下床向牢门外奔去。然而,她还没有奔到牢门,就被赤红色的火焰卷绕在了其中,撕嚎,翻滚,灰飞烟灭。
妖大姐还在床上,五指还扣在云清扬的手臂中。她定定望着一步步逼近的若狐,满眼都是恐惧,身子也已经开始发口。但她比两更妹妹都要冷静的多。她知道,就算逃也逃不掉,不如紧紧抓住手里这块挡箭牌。手臂一拽,妖大姐将云清扬拉到了自己怀来,跟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脖颈,嘶喊道:“别过来!不然,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听了妖大姐的话,若狐微微迟疑了一下,果然停下了步子。
妖大姐颤声道:“你也别想放火烧死我。若是放火,便得将他也一起烧死!”
云清扬见若狐稍稍迟疑,淡淡道:“别管我!将我一起烧死便是。你不杀她,我们两个都活不成。”
若狐凝望着云清扬,一言不发。身周的火焰静静流转燃烧,映得她的一双明眸更加清澈闪亮,光芒更加变幻莫测。
这种寂静让妖大姐有些喘不过起来。她可以听到自己快速地心跳声。同时,也可以清晰地由后心感觉到云清扬的心跳声——云清扬的心跳声沉静而平稳,平稳得让她觉得恐惧。这个少年竟然是真的不怕死,他刚才要那少女将他与自己一起烧死,也不是一时意气用事,而是简单地陈述事实,并做出了一个最契合实际的选择。既然他根本不将生死放在心上,那么他乖乖来到妖界,便只是为了救那名少女了?他甘心受她们三姐妹的侮辱,也只是为了给那少女创造逃跑的机会?
妖大姐平生第一次感到了莫大的悔恨。她实在不应该招惹一个,在性命荣辱攸关的时刻仍能做出最冷静抉择的少年。而她更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悔恨的时候,她已看到若狐慢慢抬起了手。接着眼前一花,她和怀中少年的身体已经被火焰包围住。她致死都不能相信,这个少女竟然真的忍心将这个,为了就她而不顾生命,不惜受辱的少年,亲手烧死。
一道红蓝相间的火焰绕着身体,云清扬耳畔传来凄厉的叫声。淡然一笑,他轻轻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令他觉得奇怪的是,围绕他身周的火焰并不让他觉得灼热,反而让他感觉说不出地清爽温暖,连手臂和肩头伤口地疼痛都带走了。
“清扬哥哥……”不等云清扬睁开眼睛。一个柔滑温暖的身子已经扑进了他怀里,“你有没有受伤?”
云清扬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会死。睁开眼,就看到了若狐那双血玲珑般剔透的眼睛。
“呼……”若狐长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真怕自己把握不好力量,将清扬哥哥也烧死了。”
云清扬环顾身周,发现围绕着自己的并非那赤红的红莲之火,而是一种清淡的蓝色火焰。火焰烧过处。自己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口已几乎愈合。他怔了怔,错愕道:“这是……传说中的治愈之火?”
若狐点了点头,神情甚为疲惫,无力地将头靠在云清扬怀里:“以我现在的力量,同时使用两种火焰十分勉强。没伤到清扬哥哥真是万幸了。若是将清扬哥哥烧死了,我可就没脸再活了。”
轻轻抚摸着若狐波浪般的秀发,云清扬笑道:“便是烧死了,我也不怪你。”
“唔……”若狐痛苦地皱了皱眉,“清扬哥哥,我好难受!我们快点儿回人界吧。”
“嗯,好。”嘴里答应着,云清扬却是一筹莫展。他一届凡人,哪里知道怎么从妖界回到人界?但是,妖界的气息远比人界要浑浊得多,若狐使用法力过度,在妖界越久,就会越痛苦。所以,必须赶快想方设法回到人界才行。
脑中灵光一闪,云清扬想起,女妖们带他们回来时,似乎用了一样类似法器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被火焰烧毁。心中想着云清扬起身将若狐抱在怀来。一脚踢开妖三妹所化的碳堆。果然发现有一角月牙形的物体在烛火中。俯身拾起来一看,上面竟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圣文。
圣文不是妖界的文字,也不是人界的文字。而是神界和仙界所用的文字,在人界很少有人通晓。幸而云清扬出生在黑蛇,自幼便学习过此类文字。虽然不是很精通,但大概意思还能看得懂。
大致研读了一下,云清扬发现这个月牙上所刻的似乎是有关五行相生相克一类的符文。再向下找下去。云清扬终于找到了一段在六界之间穿行的符文。再仔细研读了一下,云清扬依照自己的理解,尝试着念诵出上面的文字。磕磕绊绊地念到第三遍,才终于将符文整个念对。一个黑洞随着符文展开。云清扬不再犹豫,将月牙揣到腰间,抱着若狐迈步跨过了黑洞。
迈出黑洞之后,两个人又到了之前的那片树林。这时,人界已是深夜。若狐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月光下,她的身子如缎子般雪白,胸膛微微起伏,无力地仰头望着云清扬,轻声道:“清扬哥哥,我好累。”
云清扬本想要将找一件衣服给若狐遮盖身子。无奈他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上衣更已被撕扯成了碎片,好在下身的衣服还足以遮羞。饶得如此,怀里抱着若狐,也已与她肌肤相贴。自己心爱的少女一丝不挂的娇躯在怀,实在让他难以坐怀不乱。
辨别了一下方向,云清扬迈步朝自己拴马匹的溪流走去,口中轻声安慰若狐道:“累了便休息吧。我先带你回去找件衣服。”
若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使用现在无法掌控的法术,伤了元气。实在,实在难以再保持人形。要是我变回狐型,清扬哥哥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的。”云清扬低头朝若狐轻轻一笑,“我早就知道你是九尾狐,不会因为你化作狐型而瞧不起你的。若是觉得累了,就不必再强自支撑了。”
“那就好……”若狐轻轻应了一句,闭上了眼睛。接着,她的身体就慢慢开始变化。身体渐渐缩小,修长的四肢渐渐缩短,手脚慢慢幻化成了白色的爪子。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完全变回了一只小狐狸,只有那血玲珑般透彻的眼睛,依然闪烁着晶莹剔透的纯真光芒。
云清扬淡淡笑着将若狐搂得更紧:“若是还觉得累,便睡吧。我抱你回去。”
回到小溪旁,柴堆的火早已熄灭了。新月如勾,繁星满天。星光下,两匹马仍栓在树上,闭目打盹。
云清扬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漾起了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从行囊里找出一件外袍铺在地上,将若狐放在上面,云清扬撕开身上残破的衣衫,走到小溪中沐浴,洗去身上的血污。
抬起之前被妖大姐抓出五个血洞的手臂观看,只见皮肤上只留下了五个淡淡的红印,伤口已经愈合如初。只是,肩头的血肉被妖三妹撕去一块儿,不免留下了一大块儿星状疤痕。这治愈之火的效果虽然灵验,与水系法术的医疗之理不同,只能让伤口迅速愈合,无法将缺损的皮肉也修补得完好如初。
不过,云清扬对身上的疤痕并不如何在意,更何况,这是为了保护若狐留下来的疤痕。对他来说,这疤痕不但不是耻辱,反而是一种荣誉。
一丝喜悦涌上心头,云清扬忽然怔住了。星光下,他缓缓回望静卧在岸边休息的那支小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若狐在他心中竟然如此重要。
他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他也可以为黑蛇舍生忘死。但他对若狐的感情却既不是义气,也不是责任。他不在乎若狐是人是妖,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他就觉得高兴;他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只要她平安无事,他便别无他求。方才,若狐用火焰将他包围住的时候,他心中竟然隐隐觉得能死在她手中,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当初,爹爹对娘是否也是如此呢?
每次提起爹爹,外公总是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个轻薄好色之徒,无耻小人,更不许自己去见爹爹。对于爹爹的事情,娘也很少提及。尽管很少提及,每当说起爹爹,娘的眼中总会荡漾起说不尽地温柔情意。对爹爹,她也从来没有任何埋怨。
回想起来,自己年幼时,有一次外公曾硬要给娘在族中另择夫婿,为黑蛇繁衍子嗣。娘听了外公的话,一言不发地离去,当晚便在屋中悬梁自尽。幸亏被人及时发现,才没有香消玉损。外公见娘的态度如此决绝,才再没有提过此事。若是,若狐待自己如此……
云清扬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他知道,再想下去,便一定会违背黑蛇的规矩,辜负外公和舅父对自己十几年来的养育栽培。他的身份与娘亲不同,身为黑蛇的少主,他背负着黑蛇上下的全部期待。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背弃了黑蛇的规矩。
叹了口气,云清扬走回岸边,从行囊里找出一套替换的衣服穿在身上。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拿出之前吃剩下的半个饼子,云清扬突然愣了愣神儿。想起之前,自己中软骨散前,唯一吃过的食物就是这半个饼子。再回想起之前在林中遇到黑蛇分坛的人身穿黑衣,黑巾缠头。心中若有所悟。
黑蛇分坛的坛主司徒新自幼生长在黑蛇族中,对黑蛇忠心不二。他派人来,应该不是为了杀自己的。那么,他的目标应该是,若狐?
扭头看了看蜷缩在一旁昏睡的小狐狸,云清扬心中无奈。自己身不由己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差点儿就给若狐惹来杀身之祸。心中又歉意,又是怜惜,云清扬将若狐抱到自己怀里,抚摸着她一身柔软的赤金毛。极度疲惫之下,若狐兀自昏睡,全无知觉。
就在这时,远处穿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依稀好像听到不少人在呼唤:“少主!少主!”
云清扬皱了皱眉,料想是黑蛇分坛逃回去的人向司徒新禀报后,司徒新倾巢而出,带着分坛的人前来营救自己。不由得叹息:现在才来,不嫌太晚了吗?若非若狐的力量及时觉醒,自己现在已经被那三个女妖在妖界剜眼摘心了。哪里还找得到尸首?但要不是那三个女妖出现,若狐又说不定已经死在了黑蛇分坛兄弟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