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看着炎宸一步步靠近,她的整个心像是漂浮在汹涌的海面上,她低声呼喊:“炎宸,我……”
孙炎宸失望地摇头示意:“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在一旁都听得很清楚,很抱歉,我直到今天才明白你竟然是这样爱我。”他注视着从安,断断续续地笑了两声,然后陡然抬高声音:“可是,你怎么能爱我?我们说好只是合作关系的,我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你帮我……”他想说的是,从安帮他追回凌薇,可惜说到这里,他才恍然大悟:“帮我?我这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这都是你的阴谋,你不是在帮我,你是要一步步把我和薇薇逼到不能再退的地步。慕从安,你很好,你真的很好,认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透你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那几个“好”字,炎宸咬的很重。
说完他神情痴狂地朝门口走去。
这一走,是不是再也不能挽回了?这个念头让从安慌了,她一把拉住炎宸,放低声音哀求:“炎宸别走,我只是爱你,从来没有别的心思,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你心里有着谁,我都不在乎。真的,你原谅我吧,我……”
她的话淹没在炎宸漠然的眼神里,炎宸扬手一挥,厌弃地说:“可是,别用你的爱来恶心我。”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从安彻底寒了心,当她被甩开的时候,她松开了任何防备,任凭自己的身体朝那个尖利的桌角跌过去,那一刻她在想:索性要经历被抛弃,那么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扬起嘴角,腹部传来的痛感在撞到的那一刻并没有出现,她麻木地看着炎宸惊慌的眼眸,那一刻奢望:如果爱让他觉得恶心,那么愧疚呢?
凌薇他们走的匆忙,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幕的发生:炎宸失手将从安腹中的孩子推落,而因为流产和撞击,从安在床上躺了很久,炎宸这才知道那天从安电话里跟他说的并不是玩笑,因为自责他天天守在病床前,却从来不跟从安说一句话。
而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傅清吟晕倒了,阑尾炎那次动手术之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还因为凌家的事情四处奔波查证,终于在听到凌薇的丑闻的时候倒下了。看着并不年轻的面容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而她求了钟南山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把她以前的那些收藏品都买了,然后用全部的积蓄拍下凌家的房子,她一个人回了那里去养病。
而与此同时,凌薇和旭尧却已经搭乘了最早一班的飞机到了云南昆明,然后再乘车去了旭尧家里。从市区到山区,路是越来越难走,而公车的终点站还在离村落很远的地方。等他们下车的时候,能看到四周都是土黄色的沙土还有瓦片铺就的土屋,眼前的一幕让凌薇很震撼。当年跟着凌父来云南旅游的时候,他们去的地方也有不少具有本地特色的小屋,但是大多数都是设计精致,别有一番风味的。
旭尧笑了笑:“很难想象还有这样的地方吧,我和我母亲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我提过要带她离开的,可是她的性子倔,说是习惯这里的生活了,让她离开一定不能适应。说是只要我每年能去看她几次,她满足了。”
说话间两人朝里面走去,这地方平常没什么外人会出现,所以当凌薇和旭尧这两个城里人模样的人来的时候,土屋里有不少双眼睛看着,然后不知是谁发出了一个声音:“是小晋!”然后有很多人走了出来。
那些人肤色黝黑,天气已经很凉了,但还有不少人打着赤膊、卷着裤腿,因为他们有些是还在劳作,一听到消息扔下手中的活就过来的。他们絮絮叨叨地问旭尧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同时也对凌薇的出现露出会心的笑容,说是:“晋老太太盼了这么久,总算是把你和你媳妇给盼来了。”
凌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手里已经被塞了不少的土特产,说是给晋家小媳妇当零嘴吃。凌薇急着要推辞,不过旭尧说:“拿着吧,你收下他们会很高兴的,小媳妇。”
凌薇瞪了他一眼,但心里却觉得很温暖,捧着一大堆的东西被人簇拥着继续走在山路上。他们在说着什么方言,凌薇听不懂,于是总是要拉过旭尧让他翻译。
听得旭尧说了一声:“到了。”这一间很有特色的房子,旭尧介绍说,这种房屋就叫“一颗印”,因为房子一般有三间正屋,左右各有两耳,以门墙封为四方形的平面,从上服饰下来的话,整个屋子就像是古代官员的一颗大印,所以才有这样的称呼。门上的门神图已经斑驳褪色,只见一个中老年的妇女正站在大门口。
旭尧牵着凌薇的手快步走到那女人面前,激动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晋妈妈手中捻着一串黑色佛珠,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回来就好。”然后她的目光在凌薇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又怪旭尧都不事先告诉她一声,好让她准备准备。
旭尧一手拉着凌薇一手抱着妈妈的肩膀,调笑地说:“儿子下次一定不敢了,太后请恕罪。”
晋妈妈瞪了他一眼:“还是这么没个正经的。好了,来,我们进屋吧。”说着她拉起凌薇的手,倒是不管旭尧了。
说实话凌薇有些紧张,这一路过来她都在想象旭尧的妈妈会是什么样一个人,直到刚才见了面,她才发现跟自己想象的还是有出入的,眼前的晋妈妈并不年轻了,可能因为常年的劳作让她看起来比傅清吟要苍老很多,而且她身上有种檀香味,应该是常年礼佛留下的。
正对着的门的是客厅,上方还有一个佛龛,在他们进门口,晋妈妈就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灰坛里,然后口中念起诵导经文。凌薇注意到,那佛像呈现黑色,应该是黑曜石制成的,而宅中朝南方向还放着一只神兽,似乎也是黑曜石质地的。看到了这些,凌薇忽然想起俞伯年那次说的话:她也喜欢黑曜石,如果你不是……你们应该能相处得很好吧。他口中的人应该就是眼前的晋妈妈了。
晋妈妈说是去给他们准备饭菜,让旭尧带着凌薇四处转转。
看过这一颗印的内部真觉得这是一个很具有封建特征的住宅布局,旭尧住的是天井左边的耳房,而右边的那间,因为没有人住而被改成了储藏室。
说到这里,凌薇只觉得奇怪:“小岚呢,她住哪里?”
旭尧不由地神色一暗,他拉着凌薇坐在床边说:“我跟小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跟着父亲住,而我跟母亲,也随了母亲的姓氏。”
凌薇像是猜到了什么:“你的父亲是萧瑀?”
听到这个名字,旭尧身体抖了一下,点头的时候也显得不自然。凌薇吃惊的是,大学校园里一直默默无名的旭尧竟然会是赌王的儿子,难怪俞伯年一直会出现在旭尧周围,也难怪旭尧认识的好多朋友都异于旁人,像乌戈、M、小杰……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萧瑀的手下,因为不满老大的作风,所以逃出来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儿子……”
说完这话,她自己先愣了一下,如果作为属下的旭尧不满萧瑀,还可以想办法逃出去,但是作为儿子呢?就算他再怎么厌恶父亲,也摆脱不了这血亲的羁绊啊。而且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旭尧简要的叙述中可以看出,他的家庭并不轻松,为什么他会和他母亲住在这里,而并不是和赌王住在一块呢,这中间的缘故恐怕也很难说清楚了吧。
想到这里,凌薇越发觉得旭尧的不容易,她伸手抱住了旭尧,轻声说:“谢谢你来到我身边,也谢谢你这么优秀。”
站在门口的晋妈妈,淡淡一笑,然后转身,留给他们俩空间。
而就在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赤膊的汉子正快步出了村子,他是要把这消息传给大宅那边的人:三少爷回来了。
趁着凌薇还在屋子里收拾他们的行李,晋妈妈找旭尧过去,神情严肃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那边一趟,我虽然不常出门,但也能猜到点什么,那边的老头子身体应该是不大好了,他若是知道你回来,肯定又会要你去收拾他的那些烂摊子,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旭尧抱着她的肩膀,安慰地说:“妈,你放心,他们困不住我的,我敢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晋妈妈有些激动:“你这孩子,唬我干什么,我还能不了解那个人的手段,他要是发起狠来真是六亲不认的,你也不是没吃过他的亏。我就是盼着你回来,可也害怕你回来。”
旭尧抱着她,默默地不做声,只不过眼底闪过一丝的阴霾: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知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天晚上,旭尧抱着凌薇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说起了他小时候在大宅子那边的情景,那时候大宅子里有三个兄弟还有一个小妹妹就是小岚,而他排行老三。大哥最是灵活,赌石的天分也最高,所以那时候父亲常带着他出去做生意长见识,后来有一天大哥回来,满脸都是惊恐的样子,发疯似的把自己关在房门里,旭尧偷偷溜进去过,这才知道大哥看到了很多人被杀死的一幕,在这之后大哥就一直称病避免跟父亲一起出去做事,还尝试过逃了很多次,一年一年的长,一次一次的逃,终于有一次趁着父亲有大买卖是时候,他逃脱了。二哥还是聪明的,他直接就拜了得道高僧为师,终日云游,父亲信佛,不敢对佛不敬,倒也随他去了。
“那你呢?”凌薇不敢想象那些年旭尧过的都是怎样一种生活。
“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有一阵阵急促地敲门声,还有人在门口喊着:“夫人,快开门,老爷来了。”
旭尧和凌薇迅速地穿好衣服,而这个时候晋妈妈在敲了他们的房门说:“你们呆在里面别出来,记住了。”
旭尧透过窗子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里有不少的火把。他拉住凌薇说:“我本不该带你来这里的,但是我担心把你留在G市,也能被他们找到,索性我们就一起来面对他。若是他真的那么狠心,那我也有办法护你周全,你能信我吗?”
凌薇笑了一下:“我跟你是来避难的,既然都跟着你来了,除了信你依靠你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