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站立的是一身青衣,眼神复杂难懂,一脸沉重的楚桀,“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感觉到他的注视,锦被下的手紧握成拳,手心早已满是冷汗,面上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喘息半晌,有气无力地低声道,“只求一纸休书,别无所求。”
“到了这个时候,你心中牵挂的还是那张废纸吗,你这个女儿就这般的无心吗,就没有想见的人,或是要求本王什么……”
他低吼道。
“王爷,我孑然一身,又何来想见之人,替嫁进王府本身就是一个错,这个错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亲手将它结束,与人于己都有利,请王爷成全。”
他沉吟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会直接决绝我要求时,“好,看在你曾救过本王的份上,本王满足你最后的心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说出那句话时竟然会隐含着一丝艰涩。
几步来到书案旁,提笔刷刷几笔,他将那张墨迹未干的写着大大休书二字的纸张拿到我的眼前。
“告诉本王实话,你心里可是深恨着本王。”
他背光而立,身影显得无比的萧瑟孤寂,我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情,也不愿去深究他此时心中的感受。
只是心中好笑,自负骄傲的他何时也肯停下脚步想听听我一个奴妃的心里话了,这可是他要听得,“恨,我曾经恨过你的骄傲自大,无情冷酷,自私霸道,不辨事非,任意而为,不顾他人的感受,为了自己的尊严可以将别人的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心中只有利用,为了自己的爱而把别人的生命视若草芥……”
闭目,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脸色绯红,平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冷冷地道,“不过,那些恨只是曾经,如今我已经不再恨了。”
“为什么?”
他疑惑地看着我,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暴怒。
“因为,爱一个人,需要消耗另一个人的全部心思,同样,恨一个人,也是需要消耗心思,要刻在记忆深处,才能够恨,我不想再将自己的心思白白地浪费在恨上,况且自今之后我与王爷已是再无牵扯的陌生人,又何必去恨。”
平凡的脸上泛起一丝绝美的笑,看的楚桀不由痴了,原来她也可以笑得这么纯美无暇,这么坦然,只可惜自己从来就没有在她的脸上停住过一丝的关注,在这一刻心底深一股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感浓浓地席卷而来,丝毫不逊于夕颜要离开自己的痛苦。
“你好好修养吧。”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颀长身影,我笑得更是惬意,楚桀,你也有怕面对的时候吗,怕我连恨也不肯给你吗?当你知道所有的事实后,怕是你会更加的痛苦吧。
收好休书,我安然入睡。
不过几日,燕王妃就在燕王别院因病长逝,凄凉的后山墓岭,就是我的安息之地,下葬那天,别院中所有的下人都去为我送行,他虽然写下了休书,却是并没有宣扬出去,所以除了我们两人,并没有第三人知晓。
葬礼虽不是以王妃之礼,但是也不是随意的一个侍妾之礼,我没有看到,事后是莫问告诉我的。
夜深人静后,莫问偷偷地带了挖墓的工具将我从后山的坟墓中挖掘了出来,喂我服食了解药,然后又秘密安排我出了这里。
小雨淅淅沥沥,我的心情却是好的很,外间早有流云阁的无踪六人接应,凤凰涅槃,只为欲火重生,从此世间再无沈傲竹,有的只是流云阁阁主暗夜妖娆的紫罗兰。
回到流云阁后,我便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只不过还是带了轻纱遮面,因为这幅容貌太令人震撼了。
“阁主,景帝已经催了几次,要阁主派人进宫,只因阁主失踪,属下等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一直没有给与答复。”
我静静地坐在暗阁大殿中聆听着属下对近段时日阁中大小事务的回报,时而蹙眉,时而冷漠一笑,眉宇间有的只是淡漠一切的清冷,再无半分女子的柔弱。
“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自燕王府一夜被屠,燕王已死的消息传开后,目前朝中丞相一党已是无所顾及,甚是猖獗,朝中大事几乎都有丞相与太后主事,对有异议不附逆者不是栽赃陷害,就是暗杀,景帝也是莫之奈何。且传言,丞相之女,不日就要册封为皇后,怕是等这所谓的皇后一朝诞下皇子后,很有可能会逼景帝退位。”
“哦,八部阁的长老们可有通传到。”
“回阁主,已是飞鸽传书了,但是……”
“但是他们都是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前来拜见我这个新任的流云阁阁主,是吧。”
这些人在师伯离世时,与我匆匆见过一面,当时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大都是倚老卖老,压根就看不起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做他们的阁主。
“传阁主令,若是他们事务实在是忙到连见本阁主一面的空都没有了,那本阁会考虑派遣风云六使暂时替代他们的职务,请他们到总坛一见。”
“阁主,这……”
那负责传话的人一脸的为难,迟疑道。
“怎么?”
我轻柔地抚摸着座椅的把手,淡淡地道。
“阁主,这八部只有三部是直接听命与阁主的,其余五部可以不听从阁主调遣的,且这八部中的各位长老都是在凌阁主在世时就在位的,在流云阁中身份极高,就是先阁主也是对他们礼敬三分,阁主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