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殇
文/林浩文
一
初次与蓝郁照面，是在阳光泛滥的夏季，油菜花还是原来的金黄，浓厚的味道还能撩起我贪婪的鼻子。
那时，亿万细胞处在叛逆地破灭，重生。与蓝郁的相遇算是一场无厘头的滑稽开场曲，是在学校的餐厅。
直至下课，通往食堂的路道瞬间转变为逼仄的小道，难以把握双脚的我一改上课无懈可击的颓废，以让自己也极为恐惧的速度冲向飘逸着饭香的餐厅。好像阿拉伯数字“1”和汉语的“一”在离开小学练笔之后便隐居成了传说，待我寻到1号窗口时，已是被一位身穿蓝色条纹POLO衫的男生死死占据，遗憾的我不安分地站在他身后，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蓝郁，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呆滞中氤氲着忧郁的眼眸，欧美风范的鼻梁及抿嘴微笑的脸庞，勾勒成有模有样的图样无意识地留在了脑海。疑惑的是，全身蓝色搭配的夏季服装，与他头上的蓝色帽子不成比例，离开阳光的照射，也不见他将其摘下的趋势。只当他走非主流的潮线。蓝郁点菜的低音游离在耳畔，像是只无力的萤火虫在微光中吟唱。为加速流程优化，我毫无遗漏地记住了他要的菜名，用相比他好几倍的声音报给负责打菜的阿姨。随后，他一脸错愕，忧郁的眼神有了动静，冲我腼腆地一笑，算是感谢，然后端着饭菜寻了一处掩蔽的角落熟悉地坐下，那是我全然不知的世界。
二
十四点，是炽热爆发的中心时带，热光透过格子窗户无视物质的阻隔重重地打下，全身汗味百倍地蒸发，在外语无与伦比的催眠下早已没了思绪的我，开始坐立不安，隐隐有种在睡眠前败北的趋势。只是，一声“报告”打破了所有的预兆。
我被空间欺骗了双眼，待我再次永远地碰上蓝郁，我开始读懂了双脚的距离，以及在我看来世界之大的荒谬。
是蓝郁，我做出的第一反应，是愣住，然后脑海开始倒带他的模样。微微抬头，爬进眼帘的依旧是那样的着装。老师本该顺畅的讲课在穿插了不和谐的音节后，一如既往的臭脸奇迹般地显现出难以释怀的微笑，然后冲他点了点头。戴着蓝帽的蓝郁径直走向了我，时间卷起疑惑在头顶凝滞，我忘了自己是个没有同桌的家伙，剧情第一次失去悬念。蓝郁没有铺垫地成了我这三年永远的同桌。
他坐在我右边，尽可能地保持距离，同为男生的我，只感觉周遭的密度附和扭曲的氛围在极度紧缩，按生物的角度，他过多的雌性激素与我雄性满溢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眼角扫描到我的时候，先是正常的一愣，然后是让我无法预测的冷漠转过脸。在周遭的目光热切拥抱下，红色光晕蔓延上白皙的肌肤，他默默地拿出排成规律的文具，在蓝色的日记本上写着什么。一堂课在他始终专注的眼神中度过，还有我在他突然冷漠下的无所适从。
三
人类是离不开群居的动物。
久而久之成了我和蓝郁进一步的熟悉。
体育课上，光光影影在纷繁中交错。疲惫的我无力地直接坐在地上，怎样繁华的灰尘在蓝郁递于我的坐垫下已是无用之徒。
蓝郁对于篮球，甚是热爱。他说，这是除了蓝色，他唯一感兴趣的颜色，火红的篮球，是他投给苍天的调侃，形销骨立的身躯裸露在天空下，映入眼中分解成了字字梵文，清晰的理解能力已经错开简单的分析，难以琢磨他没有源出的霸气。
我始终猜不透戴着蓝帽在挥汗如雨的他有着怎样的心境。
临近黄昏，路上蜡黄的灯光浅浅缱绻在心弦。
蓝郁惯性地端正好他从未摘下的蓝帽，我们并排地走在时而风沙烟漫的道路上。叫嚣的汽车张狂地从身边呼啸掠过，无聊的蓝郁开始猜起一路路经过的汽车的车名，等我抓紧头皮实在想不出名称时，我自作聪明地叫了声“杂牌”，这时的蓝郁脸上弥漫的忧郁全然褪去，换来的是肆无忌惮的笑声。那时的他，笑靥如花。趁他进入娱乐的时候，我好奇的手不由自主地接触到他那顶帽子，屡屡迎接成功的时候，那平时无力的手便乘虚而入将我无情地挡了回去。
那双黑色瞳仁氤氲着深邃的气息，眉目间划过的淡淡流光让我好像感触到了什么。
四
蓝郁藏着纷纭的心事。
晚自习，他拿出蓝色的日记本悄悄地写着。我假装努力地作业，思绪已经随着蓝郁头顶的白光掩藏并仔细地窥看。
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即使戴上眼睛后的视力在进入倾斜的窥看状态中，也是一片模糊。越发无奈的我，戳戳蓝郁的衣袖，长期的交流已经铸造了一种无意识的沟通。邪恶的眼珠打转，蓝郁微微一笑，先后付诸了谎言的行动。我们散步在空无一人的操场，谈论着彼此的人生，理想，抑或……
寻处草坪，躺下。
你开始固执己见地说着自己的世界，我贪婪地聆听每处细节。蓝郁是个坚强的孩子，从未感受过母爱的他，说起情感小说中感天动地的画面，也没有丝毫的波动。蓝色太过逼真。
当谈论到喜欢的女孩时，他羞涩的红晕第一次失去踪影，那天，他说了很多，那女孩的一举一动，还有滔滔不绝的对爱情的看法……
映着月神碾下的白色粉末，蓝郁从身后拿出了那本倾注我诸多偷窥失败成果的蓝本，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当他生日的时候再翻开看，我遵守他的一言一语。
之后，蓝郁恋上了请假，追问原因，只是说家中有事，其他无从所知。
最后，次数频频增加。
在关键考试的时候，才瞥到他来去匆匆的身影。
他的生日到了，依旧不见他的身影，右边依旧是空空的寂寥。神经紧绷，我翻开了那本蓝色的日记本：
“蓝郁，好高兴，我为自己起了名字。……
蓝色，是忧郁的颜色，我无力责备世界的不公，我不是野心的政治家，我只想好好地看看世界……
同桌说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投错了胎，以至比女生还要单纯。我想待下一个轮回，我会重新回到你们的世界，只是，孟婆汤会让我忘记一切……
我感觉这几天身体变坏得明显了……
梦虽然遥远，但是还有希望。我们，还有希望。这句话是我偶尔在新概念看到的。可惜，它不能在我身上印证了……
过几天，要去那地方了，我很怕……”
危险的漩涡层层叠加，我安慰自己不向坏处想，冲动的情绪始终遏止不住，那蓝色的背影，好像离我越来越远。我一股脑儿地冲出学校，寻到他的家，已是空无一人。
五
“他做了化疗，所以戴着帽子。可惜，还是没有成功……”
沉淀一切信息后，那晚，一路上傻笑，我指着一辆辆汽车，我说：蓝郁啊，那是什么车？是杂牌……“蓝郁，笑啊……”
经过书店，我定期去买了新概念——那是你挚爱的羞涩的文字。忘了说，对面是CD店，竟播放着《同桌的你》，右边是无奈的镇医院。
抬头望着天空，还能看见盲区中混乱双眼的车辆……
——还会再见到你吗？蓝郁，郑蓝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