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友谊
[俄国]C弗尼沃斯
从远处看,他们好像在谈心:老狗说它年轻的日子和光荣的往事——在篱笆下掘地道,长途跋涉,遭比它大得多的狗的伏袭时所表现的勇敢和坚忍不屈。丹尼则眉开眼笑,威廉是他自己交的第一个朋友。
威廉是街对面一只脾气很坏的小猎狗,以人类的年龄为比例,应该有八十多岁了。
街坊都知道,小孩要是太接近了,它便会龇牙咆哮。
威廉像退休的老将,不和别的狗来往,宁可独自散步,它每天一定在早上七时和晚上六时出去,煞有介事地环绕街区一周,从不变更路线。
它步伐从容,态度威严。它的短腿,特别是后腿,因为患关节炎而僵硬了,变成两个不对称的人字形骨架,与其说在走,不如说在跳,跑是谈不到了。它对来往的人和狗都保持距离,常咕噜低吠,表示对周围事物不满意。
我们的小儿子丹尼碰到威廉时,只有一岁多点。这正是他因为发现自己会单独跑路而感到快乐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说跑就跑,常常跌跤,擦破了膝盖,但从不泄气。
威廉初见到丹尼,照例咕噜低吠,但丹尼是天生的乐观者,只当那是一种表示友善的声音。
威廉不愿意和一个显然比自己幼小的东西接触,便闪开去。但当丹尼追上去跌个脸扑地时,它却好像觉得很好玩,跳了几步,又回头来看那孩子是不是还在跟着。
丹尼冲上去想抓威廉的尾巴,跌倒了。老狗连跳了两步,尾巴没有给抓着。丹尼爬起来再追上去,连跑了几步又跌倒。老狗一面向前跳,一面把头转回九十度来看丹尼跑得多近。
几米后,双方都停下来,累了。
以后几星期内,街上的其他孩子看见威廉和丹尼一起玩,都觉得奇怪。有些一向可靠的人说他们亲眼看见那老狗居然跑起来,丹尼和它追逐竟达30米远,老狗左旋右转地躲开丹尼,并狺狺猛吠,不过吠声里并不含恶意。
他们玩完后,并坐在威廉屋前坡度很陡的车道下面,丹尼的手搁在威廉颈部的老伤疤上——那是大人和小孩都不敢碰的最敏感的地方。
从远处看,他们好像在谈心:老狗说它年轻的日子和光荣的往事——在篱笆下掘地道,长途跋涉,遭比它大得多的狗的伏袭时所表现的勇敢和坚忍不屈。丹尼则眉开眼笑,威廉是他自己交的第一个朋友。
后来我们离家度假三星期。回来时,丹尼已能一直奔跑到街角而不跌跤。他不等威廉,威廉也追不上他,只能跟在后面呼呼地喘气。也许是威廉生气,也许是丹尼已不需要停下来休息,他们彼此不再并坐谈心了。
老狗恢复踽踽独行的习惯,丹尼则参加较大孩子们的追逐奔跑,寻求新的和更有刺激的玩意。上升的生命曲线不再和下降的交叉了,莫名其妙的短暂友谊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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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是哀伤时的疗伤药,是压力下的释放剂,是灾难时的庇护所。真正的友谊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只要真诚坦荡,哪怕简单也足以动人,哪怕短暂也将成为永恒。
戴茜和皮那特
[美国]帕里斯佩门特
生活恢复了平静。没有了戴茜,皮那特好似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它不再对生人叫了,不去给他们添麻烦了。对跑过的小松鼠也视而不见,整天呆在冬天的太阳底下打着瞌睡。
“送给你只小鸭子,喜欢吗?”4月里的一天,一个朋友来问我。“当然喜欢”。
我边说边双手捧过黄毛茸茸的小东西,当即取名叫它戴茜。
那年我13岁,家住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小镇,房子周围用栅栏圈着一个大院子。戴茜在院子里不会出错儿,可妈妈要我先把戴茜放在后廊中,说她还太小。这都是因为有个皮—那—特。
皮那特是一只德国种小猎狗,调皮捣蛋的事够你数一阵儿的。因为它总是见人就攻击——咬人家的小腿,所以就被关在院子里了。
“要是戴茜见到皮那特,恐怕身上剩不下几根毛。”妈妈对我说,“等戴茜一长大,后廊关不住时,就送到你约翰叔叔的农场去。”
春天的天气一天天暖和了,戴茜也一天天长大了。到了5月,它已对外面的世界跃跃欲试了。
一天傍晚,刮起狂风,下起暴雨。突然,一个垃圾桶的盖子在雨水中漂过院子。我冲出去把它盖好,戴茜跟着我也跑出来了。我又转身去追它,可皮那特却抢先跑到戴茜的跟前。
“皮那特!别动它!”我大声吼道。
我心想,戴茜这下儿准是羽毛横飞了。可当我赶过去时,两个小家伙平静地相互对视着,皮那特的小鼻子在戴茜身上嗅来嗅去,而戴茜也用小嘴儿轻轻啄着它的耳朵。
一个炸雷响过,地动山摇。我把戴茜搂在腋下,另一只胳臂夹着皮那特跑回房子里。
打那儿以后,小鸭和小猎狗再不分开了。戴茜搬到了后院和皮那特做伴儿。除了在水盆里戏水之外,它总是陪着皮那特趴在大橡树的树荫下打盹儿。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皮那特和戴茜已经形影不离。
秋天的一个早晨,我发现皮那特在它们合住的小房子里低声呻吟着。原来它瘫痪了。我们焦急万分,忙带着他去找兽医。
“皮那特的脊椎断了。”医生说,“我明天给它做个手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几天以后你们就可以把它领回家了——但它需要重新学习走路,你们要为它活动腿脚,叫它走路。否则它就只能卧床了。”
我们含着泪水走出兽医所,连看都不敢回头看看皮那特。我们开车回家,一路上默默无语。刚进院子就看见戴茜扇着翅膀在院子转来转去寻找着它的朋友。
皮那特的手术很顺利。一星期以后,我们把它抱回了家。戴茜正呆在它们的小房子上,汽车一进院子,它就飞也似的狂奔过来。可惜我们不能把皮那特还给它,因为皮那特得呆在后廊中等到伤口愈合才能出来。
皮那特趴在一条旧棉被上,只能晃晃脑袋,动动前爪,后半个身子好像还不是它的。可至少它已经回到家了。
第二天,皮那特被移到纱门旁。戴茜趴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边啄着纱门,一边声声地叫着,好像是在为病中的伙伴鼓劲。
过了一星期,我们带着皮那特去复查。“它着急走路了吗?”医生问。
“还没有。”
“一定要在皮那特的肌肉萎缩之前锻炼它的后腿。再过两周还不能走路的话,它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买了一个铁皮大盆,足够皮那特在里面划水的。我灌满了一盆水,放在太阳下面让晒热。
晒了一个小时,我抱着皮那特来到水盆旁。戴茜瞧见了,扇动着翅膀,嘎嘎叫着穿过院子跑来。皮那特也“汪汪”地叫着,可怜巴巴地想用无力的尾巴召唤朋友。
戴茜瞧着我慢慢把皮那特放进水盆。皮那特见水就烦,高高地扬着脑袋。戴茜要进去游泳,看它那个急劲儿,我只好把它弄到后廊去,好让皮那特独自活动活动。
我扶着皮那特的肩部在水中游着,眼睛盯着后腿,看有没有活动的迹象。我和妈妈忙了1个小时,前后摆动着它的后腿,模仿着走路。可这一切都白搭了。
妈妈把皮那特抱出来,放在浴巾上说:“让戴茜来吧!别就这么把水倒掉。让她来玩一会儿。”
后廊纱门一开,戴茜便直奔皮那特,高兴地叫着,然后“扑通”跳进水中。
看着戴茜在水中溅着水花,高兴地叫着游来游去,皮那特用前腿支撑着身子,拖着瘫痪的躯体向水盆挪动着。
“我见皮那特是想下水!”我叫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又把皮那特放进水盆,让它和戴茜待在一起。
皮那特学着戴茜的样子,用前腿划着水,我就用一只手托着它。戴茜不停地嘎嘎叫着,催促着皮那特在水中游了几个来回,我就借此为它活动后腿,模仿走路。
这一对儿在水中又玩了1个小时。最后我抱出皮那特,戴茜自己也从水中跳了出来,在我旁边找个地方瞧着我仔细地为皮那特擦干身体。
一会儿,戴茜用嘴一下下地啄着皮那特的耳朵,我看见皮那特竟能缓缓地摇动尾巴了。
以后,我们天天采用这种疗法,当然每次都少不了戴茜陪着,情况一天好似一天,一星期内,皮那特就能自己游水了!后腿前后运动自如。到了两个星期,皮那特活蹦乱跳地跑进了兽医所。医生笑呵呵地向我们谈起当时的忧虑:“那时真想不到皮那特会有今天。”
夏天过去,天气一天天凉快了。秋天的凉爽使这一对儿益发活泼可爱。它们在院子里相互追逐嬉戏;冲着来访的客人,一个汪汪吼,一个嘎嘎叫。若是碰到个小松鼠,更是穷追不舍。
戴茜来我们家有1年了,皮那特患病时的痛苦和焦急也在我们的记忆中淡漠了。两个宝贝的这种特殊关系在我们眼里是那么自然,那么合乎情理,就像我们人类相互爱慕,依存一样。
一天上午,我们发现戴茜仍旧躺在小房子里,皮那特在旁边轻轻地舔着它那无力的脖子。这只非同寻常的小鸭子欢快的一生结束了——戴茜由于皮那特无意的挤压已窒息而死。
爸爸把戴茜缓缓抱出来。皮那特低声哀鸣着跟我们来到大橡树下,看着我们把戴茜埋葬在下面。它曾两次用爪掘地试图找回它的朋友。
生活恢复了平静。没有了戴茜,皮那特好似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它不再对生人叫了,不去给他们添麻烦了。对跑过的小松鼠也视而不见,整天呆在冬天的太阳底下打着瞌睡。
到了5月份,皮那特似乎老了许多。那使人揪心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天早晨,它蜷曲着趴在小房子的昏暗角落里。它又瘫痪了。
皮那特又一次动了手术。经过一周的恢复,我们抱它出来,来到铁皮大盆边——我们与戴茜共同度过美好时光的地方。皮那特拒绝合作。“听话,皮那特。快!游泳!”我强忍住泪水,催促着皮那特。
一天又一天,我们抱皮那特来到盆边,放它下水,活动它的后腿。整整两个星期,每天哄着它,让它像从前那样在水里游动。
很快,我们不得不正视现实:皮那特再也不能动了。失去了戴茜的激励和陪伴,皮那特残废了,直至最后拒绝进食、饮水。
手术后的第三个星期,皮那特被带到兽医所,这是最后的一次。我们大家禁不住泪如泉涌,与它告别,就连医生也是眼闪泪花地把皮那特抱出去的。
皮那特和戴茜早已成为多少年前的往事。可我至今仍愿意想象:一只小鸭,一条小狗,它们仍旧在什么地方跑着、叫着,重温着昔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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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之间必须是患难相济,那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友谊,你有伤心事,他也哭泣;你睡不着,他也难安,不管你遇上什么苦难,他都心甘情愿和你分担。有了这样的朋友,将是你一生的财富。
真正的好友
佚名
我迷迷糊糊,直到葛罗狄斯轻轻拍我的头盔,才猛然觉醒。他说:“谁赢谁输,大家不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不过自己的成绩怎样、自己有数。你今天打得再好也没有了。这才是你要记住的。在我看来,你赢了。”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随便斜倚着一株大白杨树,穿的是泥迹斑斑的汗衫和褪了色的破烂牛仔裤,后裤袋只剩了一个,袋口吊着一把弹弓,从刻工看来,显然出自高明的少年勇士之手。他赤着脚,用脚趾从地上夹起石子,一颗一颗地甩出去。
这种本事,要不是赤脚练习多月,是学不会的。他既不高,也不矮,但肩膀很宽,腿和臂晒得黑黑的,就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肌肉似乎过于发达。
我是刚到这得克萨斯州中部市镇的孩子,不免用自卫的眼光打量他,想探个明白,这里的孩子要用什么方式来管教我——摔跤、斗拳、赛跑还是斗嘴。我心里害怕,不知如何是好。他只管静静地望着一只鸟鼓翼钻入白杨树丛。他聚精会神地望了一会,然后转头向我咧嘴一笑,笑得脸儿好像上下分了家。“这只鸟蛮好看的,”他说,“不过等到养小鸟的时候,你再看这个老聒聒,可凶得要命。”
说着,他懒洋洋地向我走来,在我前面几码的地方蹲下。“我就住在那边,”
他说,“我叫葛罗狄斯。葛——罗——狄——斯。先告诉你,我妈妈最喜欢读书,这个名字就是她从书上看到的。你别问我是哪一本书,因为我不知道。”
又是几分钟,他动都不动,两眼盯住一只蚂蚁扛着重东西在没修剪的草里爬。
然后他站了起来,动作之灵巧犹如夏天随风飘扬的风筝。他一手遮着额头,对着太阳一望。
“看太阳,两点钟了,早该吃饭了。”他说。我望了望手表说:“跟我来吧,我家冰箱里还有些冷鹌鹑肉。”
在他看来事情就这么简单。我们是朋友了。
此后六年,葛罗狄斯满足了我童心最大的需求,我可以指着他告诉别人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他看来,友谊是忠实无私的誓约,友情既无条件,亦无动机。他把知道的都非常爽快地讲给我听,绝没有一般儿童的那种自夸自大和盛气凌人。他告诉我山坡上各种野花的名字;教我吊在藤枝上荡到小河上空,在恰好的地方跳下,让水流把我们冲到下游400公尺外滑溜溜的河边泥地上。
我第一次学荡的那天,心里怕得呆住了。有些同伴嘲笑我道:“看,他怕得连试都不敢试了。”“你不是胆怯吧?”
葛罗狄斯从泥泞的河边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低声说:“准备干的时候才会怕,干的时候就不会怕了。”他又对着河里那些嘲笑我的孩子高声道:“你们在下面留神!我们就要做一件没做过的事了。我们要一起抓着这条细藤荡出去,再一起坠下来。我敢说你们谁都没有这个胆子。”
我们提气凹肚荡到水上,藤蔓吊着两人的重量,几乎扯得快要断了。一松手,像是在噩梦中往下直坠,一直沉到水里,又浮了上来,随着激流冲向下游的岸边停住。第二天,我们惊险的表演已经传遍了。
一天下午,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懒散无事闲聊天,谈到小学同学打架的本领而争辩不休。我虽然并不特别壮,但很能持久。这是练出来的,因为我父亲在橄榄球风气极盛的市镇里作中学的橄榄球教练。这就使我常须保卫自己和父亲的面子,输球的季节尤其有此需要。我们胜过很多次,颇有名气,完全是因为我有一股傻劲,下巴和鼻子上的疤痕都是我有本领的明证。葛罗狄斯有一次被迫和班上个子最大的孩子打架,把那个欺侮人的家伙打得躺在操场上,可是自那次以后,他就再没有被人逼着显露本领了。
大家越闹越凶,一定要我和葛罗狄斯比试高下,逼得我没有办法,只好说,就比赛摔跤吧,因为好朋友是不应该拳头相向的。大家争辩时,葛罗狄斯一声不响,然后才慢吞吞站起来,脱去衬衫,说:“来吧,不过我真不懂这是何苦。”
3小时后,大家说我们和了。我们身上都抓破了,血汗交流,周身是草。葛罗狄斯转身回家,我却还留着听那些凑热闹的叫好。葛罗狄斯只望了我一下,露出失望的眼光轻声说:“好朋友不必较量给别人看,更不必跟好朋友称好汉。”
年岁渐长,我渐渐懂事,才知道那次摔跤如果他真正使出全身气力,3小时的比赛恐怕15分钟就结束了。
我家迁居,葛罗狄斯和我分手,那时我们都只有十几岁。我们为了保持友谊,每年夏天都见面,圣诞节则互寄礼物——我给他的多半是买的,他给我的总是亲手做的好东西——偶尔我也寄封信给他。他从不写信。他解释说他不写信是因为“朋友之间,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又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