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有了女儿之后。
身体仿佛多长出好多触角,以前看不到的,感觉不到的,现在能有明晰的体会。比如:每天固定时段黄昏天空颜色的不同,一个夏天路边牵牛花百变的形状,白开水的滋味,地铁里每天上演的不同戏剧。
判断也变得更明确简单:原来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可以分为好吃和不好吃的两种,所有的心情可以分为开心和不开心的两种,所有的人可以分为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两种。这是一个放弃太多内心戏和形容词的过程,但又在本真的世界里发现了更多细节。舒比格说:“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万物都得学会生活。”
女儿轻松随意地撕掉了我伪装多年的外套,把我拉到或者提升到她的认知水平,再次接近、回到那个纯真的世界,仿佛重新再活一遍。
她小,所以她眼里的世界是大的。她好奇,也经常害怕。她柔软,所以可以随意动胳膊,动腿,动屁股,眼睛,鼻子,舌头,耳朵,那么大人可不可以不那么麻木僵硬,只会动动手指头?她觉得玩具熊是最好的伙伴,当我们与朋友疏于联系的时候,我想起她。她觉得拌了肉松的米粥是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当我们在各种选择面前越发迷失的时候,我想起她。
现实的世界里,当然还有其它不开心的事,你随便想想就有许多,像清晨梳头时随便掉下的头发。女儿不是一剂“百忧解”,而是当你成为“母亲”,这个角色放大了你的正能量。让这个属于她和你的世界更加简单,纯真,透明,闪闪发光,充满善意。
她也教会你另外一种思维方式,当你出门、离开她,面对更复杂宽广灰色的生活时。她幼稚,随性地笑,也会随性地哭,这件事真的有那么令人开心或悲伤?用她的思维方式来想:并不是所有的表情都需要一个理由,也不是发生了什么都需要急着解释。她度过的每一天都认真睡觉,努力吃饭,使劲地玩耍。如果大人们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会不会也是这样?
小孩子看大人的世界那么新奇美好,是因为她什么都没经历过,又充满冒险精神;大人看小孩的世界,那么天真纯净,充满羡慕,因为每个大人心里还住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也许是害怕她搬走,所以会在越复杂的世界里藏得越深。
于是,这些与女儿的共同生活中重新发现的小场面、小风景,这些简单、直接、透明的小情绪。这些没来由的小想法,我留意到、体会到、想一想,然后用最原始的方式纪录下来,充满发现的喜悦,而不再想象它可能的孤独或忧伤。这个过程,像是给不会写字也不识数的女儿记下的童年日记,(这些记忆一定会在她学会写字和识数的过程中消失),所以我把它及时采摘,冰冻,储藏,变成了一套新的密码——既是大人与小孩沟通交流的密码,也是在成人世界的隐秘国度里寻找同道中人的密码。
在这个发现记录和使用密码的过程中,我不再是一个生活的旁观者,而是深入生活其中。
感谢依然还没有遭遇男朋友折磨的盆景儿,保持着她未泯的童心和没有因过分使用而被磨损的才气。她也成了我女儿的大朋友,并学会了更娴熟的绘画、拼贴技术,并逐渐懂得用大图案,大表情,和更完整的形象来吸引小朋友的注意。
因为心更开放,所以遇到一些更新奇的朋友:比如帮忙做书籍设计的区区500元先生。我们交流了很多有的没的的想法,而恰好我们又都是有动手能力的人,知道怎么把想法变成现实。
与一个新的生命一起成长,你的周遭的世界每一刻也都是崭新的。最后让我们一起住进世界这个幼儿园,一点一点学会那些曾被我们忽略的大大事。
郭小寒
写于2012年12月27日女儿两岁生日之后的一天
相关评论
韩松落(作家):我对这些保留着童年体验的人怀有敬意,我庆幸还有这么一些人存在,我也幻想这种场面:他们因为小寒的童诗童话或者别的什么团结在一起,组成一个隐形的国度,那个国度,是最难获得签证,也是最容易获得签证的,只要你肯向童年经验回溯,只要你怀有安静的热爱。
李冰(绘本作家):我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小童话!读着这些精灵古怪的文字,还有旁边温柔可爱的手工配图,真是一件平常生活中悄然绽放的小惊喜;看着那些悦耳的歌谣般的童话小故事,有一种直指人心的温暖,让窗外温吞吞的阳光也瞬间灿烂起来。
杨葵(作家):这些带有童话色彩的诗一样的语句,非常隐秘,但却有主心骨。就这么简单的句子,简单的表情,简单的表达。但这份简单背后很不简单,因为它放弃过多的思维、少有复杂的情绪,所以可以避免更多的污染。而通读全书你会发现,这些又绝不是装扮出来的简单,而是骨子里的天然。
文珍(作家):因为喜欢,所以投入感情;因为投入感情,所以才可以相信一个布娃娃获得了额外的生命。我们爱它,也相信它爱我们:“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必如是”。这样由己及物的情感,对于我们每个人曾经的童年来说都自然而然;那些生活中平凡的小物件,平凡的小场面,在小寒和盆景儿的笔下,都被注入了完整的灵魂,开始很象模象样地忧愁或快乐起来。
光猪(作家):轻快的主题,简单的描述,却能从小小的事物里提炼出深远的人生况味。而这本书不但是童诗集,还是好看的绘本,盆景儿用简单的绘画、摄影和扫描的物体在PS软件中组成了一个温暖明快的世界。而排版也极有诚意,处处埋着小包袱,有着小惊喜。看完了,会发现最后居然有个“演员表”,讲述了书中出现的每个物体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