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热浪般的气息被厚厚的玻璃阻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小姐……”用人小心地叩门,连敲了好几下都没有回应,他回头担忧地对宝丽说:“会不会出事了?小姐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每次都不开门,不让进去,塞出字条摆在门口说吃的放在门口就可以了,可是每一次来拿走的时候,饭菜都几乎没有怎么动过……这样不会出事吧?”
上次尉东澄他们来过之后,闵会娴就将自己关进了一个更加封闭的世界,她拒绝走出房门,她不吃不喝。起初房间里还会传出简单的应答,但是渐渐地那紧闭着的门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没有人存在。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宝丽气恼地说。
“一开始以为小姐她只是胃口不好或者饭菜不合胃口……想不到就跟绝食一样。”用人说出了自己心里最大胆的猜测。
“我来试试!”宝丽推开用人,用力地敲门,她的手心都发红了,门还是纹丝不动地紧闭着。
用人轻声地说:“要不……找人来帮忙吧……万一小姐在里面……”
“不准胡说!快叫人想办法打开门!”
“是!”用人急急忙忙地去找人来帮忙。
或许问题并不像她们想的那么严重,闵会娴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音乐充满了她的耳朵,她并不是有多么热爱音乐,只是不想听见任何人说话的声音,而唯有音乐才能覆盖住所有的声音。那些全都是欺骗的声音,她厌恶,她不想再听见了!所以,她也不想回答,在她的心里,现在只要发出声音就可能和那些骗子站在同一个圈子里。
也许,不吃饭的话,身体就会受不了,最后晕过去,能够住进医院的话,就有机会离开这里了。那样的话,一定要找到机会再也不回到这个鬼地方,哪怕是流浪也没有关系!
她的思想比任何人都单纯,她的行为也比任何人都偏激,决定了不说话就不再说话。在她单纯固执的大脑里面唯一存在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信念而已。
“用力点!再用力一点!”
房门口好几个帮手在用力地踹门,可是这门的质量实在是太好了,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撞开了房门。
闵会娴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还是没有过多的反应,她平静地侧过脸,看见几个人因为撞击门用了太大的力气而摔倒在了地上,她站起来,从他们身边走过。她试图离开这个房间,她讨厌看到这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看上去都像是一伙儿的。
可是,她太久没有吃东西了,根本没有过多的力气移动,没走几步,就昏倒在了地上……闵会娴没想到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医院,依然是在这座大房子里,依然有那么多人用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看到她醒了,周围的人才都松了一口气,陆续退出了房间,只剩下了宝丽。
“会娴小姐,为什么……”
宝丽才张开嘴巴没说完一句话,闵会娴就侧过身,将头转向了里面,只留给宝丽一大块的后背。
“小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骗子。闵会娴在心里愤愤地说。我才不要和你们这群骗子说话,我一定,一定不属于这个鬼地方!
房间里沉闷地流窜着不愉快的合音。
宝丽的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呐喊:告诉她,告诉她那天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母亲。
“其实……”宝丽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准备吐出内心最纠结的几个字眼。可是,真相也许更加让人伤心,对于现在的会娴来说,应该也是最无法接受的,她一定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不承认她的存在,而且急于与她划清界限。
“ 其实……”宝丽重新鼓起勇气,“你妈妈她……她……”
咚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敲碎了宝丽心里所有积累起来的勇气,她回过头,一个精致可爱的玻璃樽腾空出现在门口。
“小冰山,我是奇异果汁,今天我来看你,你愿意让我看看你吗?”通过变音而发出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宝丽急急忙忙站起来,走到门口,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戴着古怪的面具,粟色的刘海遮住了怪兽面具的眉角。
“吓了一跳吧!”尉东澄摘下面具,以为出来的是闵会娴,想不到看到的却是宝丽。他失望地避开宝丽,往房间里探了探头,发现闵会娴只是背朝着他。他压低声音对宝丽说:“告诉她,我特地来看过她了。”
宝丽点了点头,脸颊不由得红透了。她迅速地低下头。
尉东澄把装着奇异果汁的玻璃樽放在了闵会娴的床头,环视了一圈房内的摆设,目光落在了一支记号笔上。他拿起笔来,走回床头,在玻璃樽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号码,满意地笑了笑,临走之前还嘱咐宝丽:“这个营养很好的哦,是特地给她做的,让她一定要喝。”
“嗯。少爷走好。”宝丽低下头,又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尉东澄。
或许他已经忘记她了,或许根本就不曾记得。她就像是他眼底下飞过的无数颗尘沙中间的一颗。
因为太卑微,所以矛盾地希望被发现,又希望被忽略。
那么,默默地守在角落看着他就好了吧……看着尉东澄的背影,脑海中的画面被剪成了碎片。
宝丽还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已经在尉东澄家里帮忙,宝丽还深刻地记得自己第一次闯进尉家的场景。
宝丽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有跟小朋友打过架之后的抓痕。她哭得像小花猫,揉着通红的眼睛,蹲在尉家大门口。
一辆缓缓朝着尉家大宅子开过来的车子在她跟前停下。
车门打开,穿扮整洁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擦得发亮的小皮鞋在她明晃晃的眼睛里格外闪亮。
少年稚嫩的眼角挂着怜爱,他从口袋里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她说:“别哭了。”
宝丽仰起头,看到他校服上的校牌:尉东澄。
“快接着!”尉东澄把手帕再递得近一些,宝丽犹豫地伸出手去接。她父母从花园里修完园艺跑出来,责怪她:
“怎么可以随便拿少爷的东西呢!快还给少爷!”
宝丽将手帕抓紧,父母要上来夺,她就往后躲,怎么都不肯交出手帕。最后躲到了尉东澄的身后,瘦小的她不敢碰他,但又希望得到他的庇护。
“呵呵,这是我送给她的!”尉东澄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夜空中的月牙儿,“你叫什么名字呢?”
“宝丽……”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尉、东、澄。”宝丽指着尉东澄校牌上的字念着。
“少爷!老爷找你呢!”用人站在台阶上叫尉东澄。尉东澄笑着朝宝丽点了点头:“以后还可以来玩哦!”
“宝丽!你太没有礼貌了!”父亲拽着宝丽的手臂,不让她再向尉东澄靠近。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像现在一样,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走出了她的视线。
宝丽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时间与回忆组成的混合剂,死死地粘住她,而人只能无力地追念,就只能这样……听上去苍白至极的语言,却是最真实的刻画。
宝丽想,命运这种东西,也许总被人定义为玄乎,甚至是不可信的东西。可是,对于她来说,却真正地主宰了她的一生。有怎样的父母,就会有怎样的她,她在他们的阴影下,在他们的轨迹中,重复再重复……她不可能跳出命运的枷锁,这是一辈子的束缚。
装着奇异果汁的玻璃樽寂寞地斜躺在床头。
一天,两天,三天……闵会娴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那儿待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将它打开,她的脑子里在拼命地寻找着让自己逃脱这儿的方法,只要喝了变质的鲜榨果汁,肠胃应该就会出现突发症状吧!
闵会娴背着用人们给她准备好的书包,带着奇异果汁坐上了去学校的车,希望能在到达学校之前,就因为喝了过期的果汁而肚子疼得受不了。
车慢慢地驶出了别墅区。趁开学这一天潜伏在别墅区外的伊崇贤紧张极了,一看到有车出来,他连忙拍了拍掌,对计程车司机说:“大叔!就跟着刚开出来的这辆车!”
“臭小子,你玩跟踪啊?”
“那是我女朋友!”伊崇贤拍着胸膛说。
“小姐,这还能喝吗?”同样穿着校服的宝丽提醒道。
之前闵会娴一直猜不准宝丽的年龄,直到今天早上她穿着校服站在她房门口催促她去上学,闵会娴才得知宝丽也会和她一起去学校。其实,闵会娴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看管好她,才是宝丽的任务,至于陪她去上学,学习不重要,不让她乱说话才是夫人交代给宝丽的事情。
宝丽盯着闵会娴手里的玻璃樽,眼睛里流露出了深深的羡慕,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得到一瓶尉东澄亲手送上的饮品,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舍不得喝掉。还有那玻璃樽上的电话号码,她早早地记在了心里,每天都反复复习,直至倒背如流。
宝丽看着闵会娴拧开了玻璃樽的瓶盖,想象着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是自己。
闵会娴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屏息将奇异果汁一口喝下去。可是,那奇异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腔,闵会娴惊讶地嗅了嗅,她盯着自己手上的奇异果汁。
—怎么会有那么浓的香味?
瓶盖上镶刻着“果味浓”三个字,闵会娴盯着那几个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吧……可是,是在哪里呢……”闵会娴晃了晃脑袋,因为实在记不起任何东西而放弃了再想下去的念头,她抿了一口奇异果汁,迷蒙的双眼顿时亮了,这味道太清新了,虽然放置了好几天,不但没有变味,还像刚从果汁机里榨出来的果汁一样。
缀满了奇异果的农庄里,每一阵吹来的风中,都夹杂着果味的香浓……闵会娴闭上眼睛,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感受着脑海里营造出来的画面,恨不得在那水果庄园里一直漫步走下去。
简直是太神奇了!
恨不得伸手去摘下那新鲜的奇异果。闵会娴踮起脚,差不多就要够着了,再抬高一点手的话……闵会娴倾倒了玻璃樽,也倒不出一滴果汁,想不到那么快就喝完了。
“小姐,请下车。”司机打开门提醒道。
“啊,没了……”闵会娴又将玻璃樽举到眼前,拍了拍瓶壁,她的余光早已瞟到了车窗外,这群骗子又骗了她,根本就不是学校门口,明明已经进入了学校,车已到了特殊的车辆通行的车道。
看着自己坐着的车子离目标越来越远,伊崇贤急了,说:“大叔!你在这里等我!我带着我女朋友出来,我们就走!”
说罢,伊崇贤就下了车。
“喂!喂!你得先付车钱!”大叔的声音根本不及伊崇贤的心急,他回头说:“马上就回来!”
说完之后,马上弓下腰,侧身跟着一辆往车辆通行车道开的轿车进入了学校的车库。
车库里静悄悄的。
“小姐,已经到学校了。”宝丽说。
闵会娴事不关己的神情挂在脸上,仿佛他们都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另一个人。
“小姐,请恕我无礼了。”司机几乎是将闵会娴扛出车外的,她今天的反抗大家昨晚就猜到了,可是绝不能允许她再这样把自己关在家里,封闭着自己,不与任何人接触。按照夫人的指示,孩子始终是孩子,只有和其他同龄的孩子接触在一起,才能更好地适应生活。
“放开我!”闵会娴用力反抗着,可是她的力气怎么抵得过司机大叔呢。她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倒在了身后的那辆车正要打开的车门上。
刚潜进车库的伊崇贤看到了这一幕,恨不得马上就跑过去给欺负闵会娴的人几拳,可是,这个时候恰好有巡视的人在不远处走动,伊崇贤怕结果又跟上次一样,只好缩在一辆车后面不敢动,目光紧盯着闵会娴,不敢从她的身上移开。
“会娴小姐!”宝丽马上跑了过去,俯身扶起闵会娴,“你没事吧?”
“放开我!我讨厌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宝丽抬头看着那辆车的主人,脸上的歉意顿时浓了一倍,“东……东澄少爷……”
“闵会娴?”尉东澄首先看到的是闵会娴,宝丽被他忽略在了视线之外。
“嘿,早上好。”尉东澄露出了他的招牌笑脸,绅士般弯腰扶起闵会娴。
“是你……”哪怕闵会娴的声音轻得微乎其微,可这是尉东澄碰见闵会娴,她对他发出的第一个声音,这使尉东澄脸上的笑容开放得更加灿烂。
“帮我!”闵会娴轻而坚定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尉东澄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看了看闵会娴,对上了她目光中的肯定。
“啊……痛……肚子……”闵会娴顺势站起来的时候,捂着肚子,痛苦地弯下腰。
“该死的!你们给我们家小娴吃了什么!”伊崇贤握紧了拳头,目光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把那些映入瞳孔里的人融化掉。
“喂!该死的!臭小子!你怎么可以乱碰我的女人!”
伊崇贤的怒火又移向了尉东澄。尉东澄正牵着闵会娴,搞不清楚状况的伊崇贤认为那是尉东澄想趁机揩油。
“怎么了?”尉东澄一眼就看穿了闵会娴拙劣的演技,但依然配合着闵会娴演戏。
“小姐!你怎么了?”宝丽也紧张了起来,她突然间想起了刚刚闵会娴喝下的果汁,马上说道:“可能是喝了东澄少爷你给她的果汁。”
“啊……好痛……”闵会娴紧紧地抓住尉东澄的手,好像真的痛得快要晕倒了。
“那我送她去医院吧!”不等宝丽他们反应,尉东澄把闵会娴扶到了自己的车上。
“东澄少爷!你还是去上学吧,如果被夫人知道你没有去上学,而是送会娴小姐去医院的话,夫人一定会责怪我们的!”
“母亲大人责怪的时候,你再让她来找我,放心,不会怪你们的!”
“可是……”
宝丽还没有说完,尉东澄就关上了车门,跑车飞快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好希望生病的是自己,坐上那辆跑车的是自己,能够让尉东澄紧张的也是自己,可是,这一切都仅仅是她自己脑子里滋生出来的幻想而已。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伊崇贤只见闵会娴上了尉东澄的车,他想自己要是追过去,一定会被狠狠地甩在车尾,他一下子想到了还没有与自己结算车费的计程车大叔,转身就往出口方向跑去。
闵会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看着宝丽站在那里呆住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她还伸了一个懒腰,在心里悄悄地庆祝这次出逃成功,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都没有笑过了,从离开父亲到出了事故,失去记忆,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会笑。
闵会娴看着反光镜中自己的脸,觉得那么陌生,陌生到不敢相认。刚刚的微笑一下子又收住了。
“接着我们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闵会娴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忧伤,她看着车窗外与自己无关的景物,心情沉甸甸的。
“那要回家吗?”
“家?”闵会娴回头看着尉东澄,瞳孔里泛着茫然,“那真的是我的家吗?”
“不然呢?或许你是因为大脑受创,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听母亲大人说她与你的父亲是世交,要不我让母亲大人安排你父亲来看看你吧,你是不是太想你父亲了?”
“爸爸!我还有爸爸……我爸爸!那我爸爸呢?他在哪里!”闵会娴听到尉东澄反复说“父亲”这个词之后,突然间激动得好像情绪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拉着尉东澄的校服,说,“爸爸!我爸爸他在哪里?”
尉东澄被闵会娴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敢开快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想打电话给宋一程求救。他遇上了麻烦时想到的第一个人总是宋一程,可是这家伙的手机偏偏关机了,闵会娴慌张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抓着尉东澄的衣服,哭着说:“你带我去见我爸爸吧!我想见我爸爸!”
“ 你等等……等等好吗?等会儿我就带你去,好不好?”闵会娴听到这句话才渐渐地冷静下来,双手抱着头部,紧闭着双眼,喃喃地喊着爸爸,像是在努力想着什么。
一张张原本熟悉的脸忽闪一下经过她的大脑,快要看见了,还差一点,那些脸又一下子飞走了,无论她怎么努力扑上去,都像水中捞月,触碰不到真相。
尉东澄心一横,启动了引擎,他不知道等会儿闵会娴是不是又会有其他疯狂的举动,于是,飞速地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该死的!差一点就追上了!这个臭小子到底要带会娴去哪里!让我逮到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伊崇贤的拳头重重地朝着车窗砸下去,还好司机大叔阻止得快,车窗才免受了不必要的灾难。
尉东澄的车速快得超过了公路上的限速,原本紧跟着他的伊崇贤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拐过了几条街之后,尉东澄的车影都见不着了,这使伊崇贤郁闷了很久,可是他还是不放弃,拉着几乎失去了耐心的计程车大叔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找了又找,还是找不到。最终,他将身上的钱都抖完了,还差了一大截的车费,被计程车大叔扔在了路中央。
不知道这次算不算是毫无进展,还好知道了闵会娴就读的高中,这让伊崇贤有了小小的安慰。可是,到底该不该将会娴现在的情况告诉大叔呢,这倒成了伊崇贤最头疼的事情。
尉东澄怎么也想不到闵会娴这次住院竟然成了长住。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病患前不久的脑部重创尚未完全恢复,没有得到药物的控制,就危险出院,再加之日常生活中发生了太多刺激她神经的事情,所以情况才会更加严重。尉东澄把这件事情也转告给了母亲,他感觉自己惹上了一个病包袱,若是按照他以前对感情不负责的态度,应该会偷偷地溜走,然后玩人间消失,再也不出现,但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认真了起来。
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感觉到彼此内心共同的渴望。
或许谁也说不清楚,如同命运,横亘在那些你猜测不到的不合理情节中,让人生厌,又让人欢喜。
母亲大人准备专程为闵会娴请家庭教师到医院给她补课,尉东澄过去最厌恶被人问东问西,但是这次却主动提出由他来教闵会娴。
于是,从闵会娴住院起,尉东澄几乎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去医院看望她。可是,他却每一次都忽略了一个同样在场的人。尉东澄对闵会娴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他每一次的微笑,每一次的温柔举动,都像一根长针穿过她的皮肤到达脊髓中。
如果她知道尉东澄就连上课的时候,都拿着手机在不停地查阅着关于修复脑部重创的食疗方法,她一定会嫉妒得发疯。可是尉东澄管不了那么多,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听医生说在医学上食疗是副作用最小的,如果有效果的话,会比所有的药物都更滋补,给患者留下的后遗症也是最轻的。只要是对闵会娴身体有益的,他就愿意去做。
“不知道厨房把人参猪脑汤准备好没有……”尉东澄托着下巴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下课铃一响,他就开始收拾东西。
“东澄,你最近放学很勤快啊……”宋一程在放学的时候叫住了尉东澄,可尉东澄没有多加解释,就匆匆离开了。
如果按照他以前把妹的习惯,放学之后是他在学校里最活跃的约会时间,可是,这段时间尉东澄几乎很少与他喜欢的那几种类型的女生打招呼,让宋一程不得不感到奇怪。因此他原本想追上尉东澄问清楚。
可是,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打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尉晨舒。宋一程接起来,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尉晨舒在电话那头慌张地说:“一程哥!你快来学校门口!”
“你在哪?”
“就在你的学校门口!”
……尉晨舒站在汇贤高中的大门口,不安地等待着宋一程的出现,每隔几分钟她就会不安地往周围看看,看到底有没有保镖跟着她来这儿。自从前段时间的报纸上刊登了最近治安比较乱的情况之后,父亲对她独自在外的问题变得重视起来,特地分出一个保镖来保护她的安全。
“真是烦死人了……”尉晨舒抱怨道,“一程哥怎么还不出来呢!”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进入了她的视线。
尉晨舒眯起眼睛看着那个人,他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墙壁,好像在看什么。
“好像在哪里见过哎……”尉晨舒自言自语地说,边说边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叉着腰说:“喂!你在看什么?”
“关你什么事!”伊崇贤继续朝着里面看,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叫他的人。
“嘿!你是变态狂吧!在偷窥哪个女生吧!”尉晨舒不放弃地说着,用力拍了拍伊崇贤的后背。
好像有人在后面?
伊崇贤的心“咯噔”一下,他缓缓地回过头,心想不会运气那么差吧,难道被发现了?
“你!跟我去见门卫!”尉晨舒振振有词地说。
“那个……那个……不好意思啊,其实呢……”伊崇贤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奇怪地变化着,他似乎在想应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发现他的人。可当他回过头对上尉晨舒的眼睛时,抱歉的表情马上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了轻佻的笑容,抽动着嘴角说:“小妞!别管哥哥的事哟!快走开!”
尉晨舒没有被吓跑,反而是更加勇敢地看着他,她真的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哎,可是,是在哪里见过呢……“喂!你怎么还不走啊!”伊崇贤恶狠狠地说,举起拳头在尉晨舒的面前挥了挥,从来没有人对尉晨舒做这样粗鲁无礼的动作,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动作,尉晨舒突然间有了印象,指着伊崇贤说:“我们见过面吧?”
“小妞,哥哥长得帅,你也不用这样搭讪吧!”伊崇贤的脸上洋溢着痞痞的微笑。果然只要不是在闵会娴面前,他就是这个死相。
“是在果味浓,记得吗?你和一个叫做……”尉晨舒想不起闵会娴的名字,想了想说,“她来找兼职,然后,你差点打了一程哥!是你吧!”尉晨舒兴奋地说,一副终于找到熟人的样子,虽然他们明明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伊崇贤好像也想了起来,他是通过尉晨舒的提醒,想起了那天在天桥上,闵会娴好像就是跟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问路。嗯,确实是这样!
伊崇贤搔了搔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后来闵会娴也跟他解释过那天去果味浓找兼职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可他莫名其妙地冲过去,差点就和店里的人打起来,真是够丢脸的。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尉晨舒好奇地问。
“啊……我是来找人的啊!你是这里的学生吗?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看看她是哪个班的!”
“不是呢,我也是来等人的。”尉晨舒想了想,她的热心又发挥了出来,问道,“是什么人呢?你说说看,也许我能叫人帮你打听一下!”
“就是上次去果味浓应征兼职的女生,你还记得吗?有印象吗?”
“哎?她进了汇贤高中啊……”
“好像是的……”
“嗯,好的!我知道了,等我消息吧!不过,我该怎么通知你呢?”尉晨舒说。
“我们电话联系吧!把你的号码报给我,我往你的手机上打过去就好了。”
伊崇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死党打来的。他拍了拍后脑勺,说:“天哪!我竟然把约会忘记了!”
他记录了尉晨舒的电话之后,和她挥了挥手道别,边跑边做打电话的手势,说:“麻烦你咯!”
“拜拜!”尉晨舒也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宋一程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