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里面的结构就像是个“回”字形。外圈的那个“口”就是将近35米高、夯土垒起的城墙。而城墙的厚度则整整有40米厚!不用惊讶,我没有写错。古时候的城墙可不是用来装饰用的,上面要站士兵、要骑马往来通报、要堆放兵器军粮、要垒尸体或是就地医疗、千年后甚至还要架设火炮。你没个3、40米宽能展得开吗?现在很多古装影视剧中展现城防,那里头城墙的厚度撑死也就5、6米,这明显就是导演组不懂历史、不懂军事,就你这小界面上能打仗吗?春秋战国时期的城墙超过30米厚的,那真是满天下都是,甚至达到50米的都不在少数。这一点咱们真是可以骄傲一下,同时期欧洲罗马帝国的城墙只有不到5米厚,就这小体格儿,随便扑上去几万人我估计光推就能推倒了。
内圈的那个“口”是内墙,高10米、顶宽也有5米。这个“口”里全是色彩华丽的亭台馆榭,这儿是领导干部们办公、开会、休息、“造人”的地方,小老百姓儿们是不准进来的。小“口”和大“口“中间区域是成片的居民区以及店铺林立的集市,都是青瓦覆盖的屋面,路两旁是两道散发着滚滚恶臭的排水沟。
赵国三军总司令兼巨鹿城防司令陈余,在逃进城的当天就下达了“战时紧急状态令”。
全城现有的近三万驻军全都集结在城南门,点完了数儿、领取了武器、配发了军粮,就都安静的坐那儿等待领导来训话了;刚刚虎口逃生、还活着的中、高层将领们全扎进了小“口”里去开会、听老陈布置城防工作;几个尉官带着几十个兵则被老陈指派到城中召集老百姓们入伍当兵。上到65下到刚15,只要能掂得动刀子的就全都得来。征兵动员口号很简单:我们都有罪,都杀过秦人砍过秦官。现在章邯报仇来了,要杀我们男人、烧我们房子、抢我们女人!现在只能以战求存,不战必死!这个口号的道理既浅显易懂,又紧紧抓住了百姓们的痛点,很快就征集了四万多符合标准的“兵”。这些“新兵”们全都集中在正对着小“口”大门的一个广场里,这个广场是平日里用来进行祭祀活动用的,又宽敞又平整。他们像是一群没头苍蝇一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就是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广场上盘旋着一片恼人的嗡嗡声。哎,没事儿干啊,不聊天还能干嘛?谁叫征兵的非要让大家集中在这儿,等着领导们来挑兵、鼓舞干劲儿呢。
出事了!
管征兵的几个尉官平日里严肃惯了,最见不得这种无组织、无纪律、乱糟糟的场面。其中一个尉官性子急,一脚就踹翻身前一个年轻汉子,嘴里夹七夹八的大声喝骂着。他本意就是想杀鸡儆个猴,让这群“没头苍蝇”们能安静会儿。没成想这个年轻汉子一骨碌翻起来,血红着双眼、直接就挥拳打了过来,几拳下去就把这个尉官打趴那儿了。哎,燕赵之地多猛男,自古传承的就是顶天立地、慷慨悲歌。为人豪爽、性格彪悍、干仗绝对下手狠。就算到了现在,河北人民在全国打架排行榜上也绝对能进前三,用拳头、酒瓶那都是轻的,动辄都是镐把啊、片儿刀之类的工具直接朝对方身上抡!
其他的尉官和那几十个士兵都是傻愣傻愣的,这闹的是哪出啊?被打的那个尉官一脸血,瞬间就被激恼了。他抽出了腰间的刀就劈向了那个年轻汉子。一连几刀下去,年轻汉子的脸上、胸脯、胳膊、腿上全是一道道大血口子,猩红的肉被一条条翻了开来、断掉的肌腱带着汩汩的血拼命往外跳、连着肉丝儿的大白骨头都露了出来。
跟这个年轻汉子凑一块儿“侃大山”的几个人都是街坊邻居、全是“光屁股”长起来的朋友。看到兄弟被砍,这帮人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一个个嗷嗷叫着就全朝尉官冲了过来。一帮人又是朝尉官头上挥拳、又是朝尉官“下三路”猛踹、这个抠尉官的眼珠子、那个扯尉官的耳朵。乱拳真是能打死老师傅、无招就是能够胜有招儿。平日里习惯了砍劈削刺有板有眼的尉官,被这帮人的“王八拳”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边儿上傻愣着的其他尉官们一看这事儿算是折腾大了,都赶紧跑过来把这群汉子推开、挡开,把被打的尉官死命的往外头拽。这群汉子早就打急了眼,哪儿管你是帮手还是拉架的。自己兄弟都被砍成烂肉了,想这么轻易就完了?这群人眼里闪着凶光、如猛兽般朝这些军官身上扑了过来、拳头如雨点般纷纷砸了下来。那几十个兵一看自己长官被打了,全都抽出刀劈了过来!转眼间,一个汉子的半边脑袋被剁了下来,脑浆子混着各种黄的、红的,喷的到处都是;一个汉子肚子上被戳了四五个大血洞、白花花的肠子都滚了出来,肠子连着杂七杂八的器官在地上划来划去,画出了好几笔血道子;还有个汉子被几个兵砍翻在地,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剁成了肉块块儿,断掉的骨头在血污了的泥浆里被踢得到处都是。
炮捻儿就这么被点着了!
旁边儿的几万人从一开始的诧异、到瞧热闹、到紧张、到惊惧、到起了怨气,现在的众人已经开始沸腾了!这些当官儿、当兵的平日见到章邯就犯怂,一座座城池连打都没打就拱手相送了。对敌人没种,对自己人居然这么狠恶!打!!
一群又一群的人嘶吼着、嚎叫着就扑了过来。他们疯癫一般的手撕口咬、捡起地上的石块儿就是一阵猛砸。好几个士兵都是被活生生肢解的——脸上的肉被一块块儿连皮带筋的咬下来、勃颈上的肉撕下来后掉地上被踩成了血汁儿、胳膊被石头拍的稀烂硬生生的又被扯了下来......满眼都是层层叠叠的人海,剩下的尉官和士兵们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往西、左冲右突却总也脱不了身。但他们毕竟手里有刀,围过来的人被他们成排的砍倒在血泊里——有的被削掉了半张脸、有的被砍飞了天灵盖儿、有的被割下了手、有的被剁断了腿......广场上到处都是喷涌的鲜血、横七竖八倒着残肢烂肉,惨嚎、呐喊、咒骂、哭泣,种种声音搅成了一团。
广场上被众人踩起的烟尘如脉霾似雾、石块儿如雨点般的密、拳头腿脚似树林子般的稠、声势如山崩地裂一般。目眩神迷如在梦中的尉官和士兵们很快就成了一摊摊的肉泥......这四万密密麻麻的“新兵”们,人人都是满脸满身的血,这股戾气一旦起来可就难以下去了。他们每个人都红着眼、张牙舞爪十分的凶恶狰狞,他们嘈杂攘攘、呼天叫地的冲向赵王和高级官员们所在的小“口”!要闹就闹他个天崩地裂!
小“口”的门口只有几百个护卫亲兵把守,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握刀,严严实实的挡在这群“疯了”的人群面前。他们不能主动出击,但是只要有人敢于靠近就必然会进行格杀。众人被这股子带着死神杀气的气势给震了一下,慢慢就都停下了脚步。虽然不再上前了,但是仍是一轮轮的石头雨砸过去。守在门口的士兵虽然有盾牌罩着,但是这砸过来的石头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黑布、防不胜防。士兵们被石头砸的破了头、伤了脸,一个个满身都是血点子。
陈余、赵王、张耳和其他的高级将领、高官贵胄们都在小“口”中壮丽巍峨、雕梁画栋的会议室里。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状况。面对着恐惧和厄运,所有人都瞬间失去了秩序和规则。有的不知所措的在屋里跑来奔去、有的蹲在地上开始哀哀痛哭、有的紧张到四肢抖如筛糠......那些平日里讲究清高、注重超脱的官员们终于显露出了人性的脆弱和不堪一击。赵王一脸苍白、浑身战栗着、连句话都已经说不出了,但是他满眼的恐惧中分明夹杂着乞求——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其实办法就在眼前、简单到令人发指,但是这群人却全都“急则乱”了......
这个时候,还得靠在兵山血海中淌过、见识过各种暴力血腥大场面、脑子相对来说简单的三军总司令陈余!
老陈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喝出石破天惊的四个字——从北门跑!
解决方法就是这么简单——先跑出去啊,难道要在这儿等“乱民”打进来啊!
小“口”有两个门,向南的门被“乱民”们堵着,但北边儿的门外却没人啊!
一道如蚁聚般的细小黑流从北门蹑手蹑脚的窜了出来,兜了一个大圈子才敢向巨鹿城的南门狼奔豕突般的奔跑。那里,有三万个正百无聊赖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