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苒漫不经心地往炉灶里添着柴,黑乎乎的爪子抓着半个同样黑乎乎的馒头啃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晶莹透亮,眸中火光跳跃,炉灶中褐色的火苗轻轻地舔食着锅底,显得异常的兴奋。
耳边是厨娘大嫂那尖锐的声音:“白苒,快点,把二夫人的参汤端过去。”
堂堂白家大小姐,连个奴才都敢直呼名字?!白苒漫不经心地抬头,应了一声。
女子啃完馒头,长袖一抹,徐风轻拂,吹起她垂额的刘海,半边脸的红斑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的狰狞。
另一边,白家的丫环语带不屑,说道:“大小姐,二小姐出门,问要不要带些什么东西给你。”
白苒猛然一抬头,看到的是白家二小姐白荷,一身粉嫩色的广袖裾裙,随风翩然,倾城的脸上带着一丝烦躁的轻屑之意,头上的白玉珠钗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姐姐,爹爹派我去收租子,回来的时候帮你买盒陶然坊的胭脂好不好?”
又收租子了吗?老爹可真够黑的,一个月收三次。
“随便。”
白苒头也未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端过厨娘手里的汤盅,随手抱起窝在她脚边的那只癞子狗,走了出去。
白荷皱眉,气得跺脚,看到自己姐姐抱着一只丑不啦叽的癞皮狗从她身边走过,突然觉得浑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爬,会不会是虱子跳到她身上来了呢?
白荷?京城才女一枚,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跟白家老子白敛一样,八面玲珑,又懂得见风使舵。可就是这个次女的身份让她很不甘心,每次白家老子让她管家的时候,她都会故意在白苒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白苒把汤送到二娘的贴身丫环手里,看到了二娘那丫环一脸诧异的目光,白苒笑眯眯道:“我的狗绝对没偷喝二娘的参汤。”
只不过舔了一下而已。
白苒慢吞吞地往自己的院里走着,一路杂草繁盛,一条浑身翠绿的小蛇懒洋洋地躺在青石板上,初秋的凉风轻轻地吹过,小蛇颤颤微微地抖动了一下身体,闭上了眼睛。
白苒弯腰捡起小蛇,从蛇嘴里抠出一颗通体如血的珠子,随手将蛇扔进了湖,怒道:“死小胖,又偷老娘的珠子!”
耳边是树叶瑟瑟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戏谑的轻笑:“啧啧啧……粗鲁!”
摇头,男子一身白衣似雪,动作潇洒如彻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了白苒的面前,长发如墨,手里玩弄着一只翠绿的玉箫,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胸前的黑发,银色面具下是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不过是颗没用的珠子而已。这些年你敛的财,可不比你那白家老子敛得少。”
白苒瞠了他一眼,收起了珠子,说道:“南公子,上个月你去明月楼,欠我那二两银子,还没还给我。现在是二十两!”
“见财眼开,见利忘义。”南宫辰轻轻抬头。猛然觉得脚下有股温温的感觉,低头一看,白苒的那只癞皮狗正搭拉着一条腿办事呢?
白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将深秋的天空洗涤得更加纯净,“旺财,你又淘气了。”
“靠,这破狗怎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南宫辰咬牙切齿,五指紧紧地抓成了拳头,一向淡雅如风的玉箫公子,怎可如此失态?!
“怎么?怎么?怎么样?”白苒从树梢处抓住一只秃毛的鹰,从鹰的脖子上拔出一只金镯子,犹豫了半天,皱眉,极不情愿地递给了玉箫儿,说道:“我的狗在你鞋子上撒尿是不对,这个当是赔你一双鞋子好了。”当然另外二十两银,她可是一笔一画记在账上的。
南宫辰皱眉,白苒那只脏兮兮的手心里摊着一只泛着淡淡光芒的金镯子,镯子上还沾着几片鸟毛。
白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说道:“我的小羽最近在换毛,你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招惹了这么个邋遢的女人?!
白苒一扬眉,心不甘,情不愿地用袖子擦掉了镯子上的鸟毛,递给了他。靠,赔了你的鞋子,老娘的袖子谁给洗?
南宫辰心里突然有股想发飚的冲动,他都不明白,像他这么一个风神俊朗,玉树临风,皎如皓月的谦谦君子,怎么就心甘情愿地与她“狼狈为奸”,四处敛财呢?
白苒忍笑,有洁癖是吧,银子脏不脏,金子脏不脏,他大爷的,看到钱,那眼睛比她的还亮。
“我说你院里宝贝不少,连颗草都价值连城,也不怕,哪天被你那见钱眼开的老子发现了?”南宫辰忍住要作呕的冲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乱了,乱得可以,自从他认识她以来,十年不曾打扫过。
院里杂草丛生,毒草药草长在一堆,相互相克,还能闻到腐蚀的气味。
当然白家大小姐天生很懒,压根也就没丫环。
白苒接着往前走,推开了小院一处破旧的房门,赶走了正在她床上下完蛋的母鸡,女子毫无优雅可言的往床上一躺,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都是白荷那丫头送我的啊,你不知道?”只不过她把白荷送给她的那些毫无值钱的东西全部掉包了而已。
又问他知不知道?!南宫辰小心翼翼地踏入她的闺房,我的个苍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衣服随便乱扔也就算了,还长蜘蛛网了。
一只白色的老鼠摇摇晃晃地从他的脚边爬过,南宫辰抚额一声长叹:这哪里是女子闺房,这简直就是一乱葬岗加野生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