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沈尧的生活基本就能自理,除了右手不方便以外,其他的事情都能自行解决,而沈母在收到好几次花店打来的催促电话后总算被她好说歹说给劝回去了,母亲在这儿,她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白晨也照常回去上班,白天的时候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或者说,还有隔壁那个男子在陪着她。
他倒是守约定,他们相邻而居这么多天,竟然一次面也没见着,他的那个助理倒是跟她很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有的人磁场就是很合,她和余采明明总共也才见过几次面,但每次总能找到话题聊,还聊得挺好。
整个意外发生的经过白晨和陆非都跟她说过,她哀叹无妄之灾的同时,也只剩下抿唇苦笑,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说多少都没有用,只是这手一伤,去留学的事泡汤,工作也怕是再做不下去了,母亲在的时候她还能强颜欢笑,母亲一走,她就坐在病床上发呆一整天。
这日下午,隔壁的人也走光了,听余采说是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她的病房里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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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亚自从那天跟着蕲峄到了医院,又跟着他出去后就没再回来,第二天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才发现老板不在,余采天天公司医院两头跑,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了,矛盾了好几天,最后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反正不是她的她也抓不住,不如顺便讨个人情。
她到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沈尧一个人,见到她却似乎并不意外,坐在床边跟她笑了笑。
她们见过好几次,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怀亚也回笑了一下,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你好。”
“你好。”她点头。
“我来拿件东西给你。”怀亚开门见山,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想了想才伸手递到她面前,沈尧见到那盒子时面色一怔,那分明是自己找了很久的东西,她一直以为掉了,迟疑着接过来,怀亚看出她的疑惑,见她手上不方便,又好心替她打开,苦涩的笑起来:“这个东西本来已经被我扔掉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
如果说那一晚对于沈尧来说终身难忘,对于她来说,亦是。
她在他身边,仰望了他这么多年,她的离开,原来也是自作多情一场,以为他会挽留,以为她总会是不一样的那个。知道那女人的存在,她匆忙从国外赶回,在机场偷吻他,他纵容,她原本以为,她是不一样的,他也许只是一时贪欢,最终还是会回来她的身边。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晚的雨特别大,她想,她也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夜,她不再是旁观者的身份,却扮演了一个不讨喜的角色,本来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不贪心,只要拥有他哪怕一刻也好。
可那也是贪心的,不属于自己的,哪怕一秒钟都是奢侈。
她永不会忘记,在她将那个东西扔出窗外的刹那,面前她深爱的男子,一瞬间惨白到极致的脸。那张她最爱的容颜,第一次刺痛了她的眼。
她跟着男子跑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女子上了别的男人的车,面容恬然,他却恍若未见,转身就沿着她刚才丢东西的方向,低着头一点点的找过去。
雨下得特别大,砸在身上生疼,他也不管不顾,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翻找,天那么黑,雨那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更何况那个时候,他的视力跟个瞎子也差不了多少!她站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他慌乱而无错的动作,看着他在大雨倾盆的雨夜寻找她情敌的东西,看他的孤寂和绝望,而她,明明看见那东西就在自己脚边也不肯出声,他如果痛,那么她的心,在那一刻就是彻底死了。
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心里也跟着麻木了,久到她以为他也许永远不会醒了,他才终于肯放弃,颓然的坐回地上,双手缓缓掩住了脸。
她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同甘共苦的朋友,第一次见到他那么伤心,像个孩子般脆弱。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不忍心还是捡起地上的东西递到他手里,哀哀的问了一句:“蕲峄,她到底有哪里好?”
她到底有哪里好,一起和你度过最苦难时光的我也抵不上她哪怕一丝一毫?
他没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沉默了良久,半响才从地上站起来,低低的回答她:“怀亚,如果没有她,我会娶你。”
尽管没有她,他还是不说爱,不言爱。
她跪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脸上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那个时候终于才知道,原来她也不曾真正懂得过情爱,原来你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想干的人听。
他爱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说出来,她却能知道,因为她是不相干的人,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呼,东西物归原主,事情也说清楚了,我就先走了。”把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心里真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谎话果然不是什么好的习性,怀亚释然的笑起来,心虽然尚有余悸,但相信时间长了总归是会好的,想了想又觉得好人做到底,道,“你父亲的事情,其实——”
“我知道不是他做的,”沈尧突兀打断她的话,左手轻轻把吊坠握在手心摩挲着,心里不知想了什么,扬起脸了然的跟她微笑,“我知道他想干什么,那件事我早已经清楚了,不过还是很谢谢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些,真的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