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朱如玉眼神变得越发空洞,“没有了过去,我还是朱如玉吗?”
朱如玉看向夏晴,眼眸里却是一潭死水,“夏晴,我只想死……只想离开……现在就走……”
夏晴静静站立了许久,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她知道朱如玉活得很痛苦,但在她的人生哲学里,无论经历怎样的痛苦,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它不该被打败。
可这道理,朱如玉就算明白,也不一定做得到。
“或许,你应该再见古皓然一面!”夏晴说完后转身离开。她总归是个旁观者,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夏晴将古皓然叫醒,对他说:“朱如玉马上就要毒发身亡,我可以救她,不过她自己想死。”
古皓然体力已经恢复了些,他起身下床,朝外走去,只说了四个字:“随她去吧!”
古皓然了解朱如玉,她是一个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女子,这样的人,面对家族覆亡,怎么可能独活下去?
古皓然推开房门,看到了床上躺着的朱如玉,面容枯槁,像一朵凋零的残花。
朱如玉察觉到他的气息在靠近,她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一眼。
古皓然静静站在床前,一言不发。
死一般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无边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朱如玉呼吸变得急促,皮肤开始变红……这是毒素发作的征兆……
朱如玉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古皓然。
这一眼,如同前世的回眸,穿越无尽的时光,投射在他的今生。
四目相对。
早已无法言明是爱,是恨,还是别的什么。
朱如玉的皮肤开始由红转黑,她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牙齿紧咬着下唇,忍受着毒发的痛苦。
她看向古皓然的眼眸里渐渐透出一种祈求的情绪。
古皓然缓缓抬手。
一掌斩向她的咽喉。
咔嚓一声脆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朱如玉的表情永远定格,她最后的眼神,是看向他的。
古皓然如被抽空所有力气般跪在床前,定定看着她依旧大睁的眼眸,那里面,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最后的最后。
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相顾无言。
亦无泪。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若有来生,但愿我不姓古,你不姓朱。
……
荣安城内的朱家势力虽然被瓦解,但庆国整体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朱良控制襄阳,并以襄阳为中心扩展势力,并且得到西凉大军的支持,占据数座城池。不久后,朱温到达襄阳,南宫霁也公开入主襄阳,恢复太子身份。
南宫霁发布诏书,称自己当初是被南宫旭陷害,皇家猎场的刺杀事件乃是南宫旭一手策划的,父皇先被南宫旭蒙蔽,现在又被他迫害导致神智受损,同时,南宫旭还是陷害朱家的罪魁祸首。
总之,南宫霁发布的诏书里用慷慨激昂的陈词历数了南宫旭的种种罪责,为自己和朱家伸冤,也理所当然的恢复了太子身份,开始成为襄阳地区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朱家的突然遇难的确让所有庆国人大惊失措,朱家传承千年,作为历代皇后娘家,外戚世家,根基太过庞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国各地隶属朱家的生意全面受挫,以往依附朱家的小家族和个人们也陷入惊慌之中,纷纷寻找出路。
因为牵涉人数和势力太多,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便有可能导致全国动乱。
所以南宫辰非常忙,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荣安城动乱结束十日后,被抓捕的朱家人,包括朱皇后在内,将被集体问斩。
同天,朱良率兵以扶正诛邪,惩奸除恶为名对襄阳东部大镇祁远展开攻击。西凉配合朱良的行动,出动二十万大军进攻西部。
如今,庆国北部战斗激烈,西部又面临双重攻击,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再加上受此次荣安内乱的影响,无数亲朱派良将或丧命或叛逃,朝中也有一批官员受到牵连,朝堂形势动荡。
经过荣安内乱,庆国朝堂本应团结起来,重振旗鼓,一致对外,但因为皇上卧床不起,南宫辰抢占先机,暂时代替皇上处理政务,使得南宫旭非常不满。
南宫辰虽然没有根基,但此次得到夏瑞风的大力支持,使得南宫旭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北方有南宫瑾坐镇,形势不算危急,但西方却没有重要人物坐镇,形势不容乐观。眼下的情形,唯有夏瑞风出兵西部才合适。而且夏瑞风经过安采蓉一事,对西凉恨意更浓,也有出兵之意,只是一旦夏瑞风离开,南宫辰将失去助力,很可能被南宫旭斗下去。
从朱家之事可以看出,南宫旭早有杀了皇上自己登基的心思,若是等到机会,一定不会手软。倘若南宫旭登基,那么南宫瑾和南宫辰的处境都将变得很危险。
南宫辰为此事专门来到夏府,和夏瑞风在书房里商议了一个时辰。
夏晴敲门进入,提着一壶热茶,“父亲,辰王,请用茶!”
南宫辰扶额:“别别,你可别叫我辰王,受不起!”
“那叫什么?难不成直接叫南宫辰,还是叫风尘公子,或者是寨主大人?”夏晴打趣道。
“晴晴,不得无礼!”夏瑞风正色道。
“遵命,父亲大人!”夏晴急忙低头,装出认错的样子,却偷偷对南宫辰做了个鬼脸。她就知道,在父亲眼里,尊卑有序是非常重要的。
夏晴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问道:“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没?”
南宫辰回道:“侯爷出兵西部势在必行,我就继续留在荣安看着南宫旭啦!唉,其实,我也很想领兵出征,每天待在皇宫里批奏折实在太闷太无聊了,要不,我和三哥换一下,我去北疆,他回来!反正想做皇帝的人是他,不是我!”
“你不是冥寒的对手!”夏晴毫不客气的驳回南宫辰的意见。
南宫辰顿时垮下脸,“你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吧?又不是单打独斗,我不一定会输!”
“就你,什么时候被暗杀掉都不知道!”不是夏晴看低南宫辰,实在是冥寒这家伙太恐怖,也就南宫瑾能和他一较高下。南宫辰武功不及冥寒,又没有煞影门暗中保护,也不了解毒虫毒术,跟冥寒斗,就是找死。
“晴晴!”夏瑞风瞪了夏晴一眼,在他看来,南宫辰毕竟是皇子,夏晴乃是闲王妃,无论他们之前关系再怎么好,以后也应该避嫌,起码不能口无遮拦。
夏晴继续低头,装乖乖女。
夏瑞风说道:“西部局势紧张,我明日便整顿军队,前去应战!皇上如今身体抱恙,辰王一定要悉心守在皇上身边,保护皇上周全,闲王留在荣安的人手也都会帮助辰王,所以辰王不必太过担忧。”
南宫辰正准备回话,敲门声响起。
袁飞匆忙进门,“禀告王妃,刚刚收到的消息,冥寒率领五万兵马沿东海南下,准备进攻云城,然后沿着荣江一路向西,攻入荣安!”
“什么?”夏瑞风拍桌而起,“冥寒不是在北疆吗,怎么会忽然到了云城?”
云城乃是庆国东部沿海重镇,荣江入海口。
这么多年来,四国交战一直以陆地为主,军队也基本都是陆军,水兵数量极少。所以,沿海城镇基本很少成为交战场地,毕竟这个年代,造船技术也很一般。
因此,云城等沿海城市的防守力量很弱。没想到,冥寒竟然能够率领五万大军沿东海南下,直达云城,这至少说明,漠国在近几年里训练出了五万水军。也就是说,漠国早就在酝酿通过水路进攻庆国的计划。
袁飞禀告道:“北疆战事依旧,冥寒开始只带着少数人连夜出营,王爷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派人跟踪,但不幸被冥寒发觉,派去的人全部丧命。王爷继续派人打探,昨日才在东海上发现冥寒的踪迹。冥寒似乎早已秘密占据东海一个岛屿,在上面训练军队,此次他率领的五万人全部来自岛上!”
众人听得皆是心惊,没想到冥寒年纪轻轻,竟如此未雨绸缪。
煞影门号称掌控天下情报,却不知道冥寒什么时候占据了一个海岛,还养了一支水军。
夏瑞风一脸沉重,他从来没有因为冥寒年纪小便看轻他,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冥寒了。
世人皆认为冥寒是个有勇无谋的恶魔,认为他残酷暴戾,嗜杀成性,是个屠夫,其实,他比谁都聪明。
夏晴问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袁飞回道:“北疆战事还在继续,王爷已经在北疆布置已久,准备进行一场大战,歼灭漠国军队,然后趁机反攻漠国,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王爷不能调兵前去援救云城。而西部局势也很紧张,需要侯爷前去坐镇!”
“那他是什么意思?”夏晴不解道。
“王爷的意思是,放弃云城!”袁飞回道。
“什么?”南宫辰立刻跳起来,“为什么要放弃?若是云城被攻陷,冥寒就可以带领大军沿荣江而上,一路攻陷其他城池,直达荣安!三哥是怎么想的?”
袁飞弱弱回道:“王爷说了四个字:诱敌深入。”
夏瑞风沉吟片刻,面色沉重道:“闲王的意思是先放冥寒的水军进来,然后来个瓮中捉鳖。毕竟云城沿海,防守向来薄弱,我国又没有水军,若坚持去守云城,必然损失惨重,而且胜率极低。不如直接放他们进来,诱敌深入,然后在内陆某个地方设下埋伏,便可出奇制胜!在如今这种内忧外患严重的情况下,这个战略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