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还处于一片祥和之态的瑞阳城此刻已经被战火笼罩。
冥寒率领的漠国大军在城外休息两日后开始攻城,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城门附近血流成河。
瑞阳城内兵力并不多,庆国大军主力在横州,瑞阳城被围困的消息传出后,横州迅速派兵支援,但援军在前来的路上遇到漠国军队伏击,全军覆没。
庆国人此时才知晓,在冥寒大肆入侵庆国边境的同时,漠国大将路英已率兵偷偷潜入庆国境内,随时准备配合冥寒作战。路英的人马全歼横州援军之后继续出击,接连攻下横州附近数个小城池,彻底切断了横州和瑞阳之间的联系,使得瑞阳成为一座被围困的孤城。
夏瑞风原本正在奔赴横州,准备主持此次突然而来的大战,可就在他即将到达横州时,皇上又紧急传召他回京,而且必须带兵赶回。夏瑞风虽知晓战事紧急,但圣命不可违,他只好带领十万大军打道回府。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不断传至瑞阳,使得瑞阳城内守卫的士气越来越低落。
瑞阳知府李宏儒一身戎装立于城楼之上,虽已五十八高龄,白发苍苍,但他精神依然矍铄,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只是从漠国军队兵临城下开始,他便没有合眼过,深陷的眼窝下有着浓浓的淤青。
李宏儒本是当朝重臣,官至户部尚书,但因古家遇难时,曾大胆谏言,请皇上详查古家之事,惹得皇上大怒,被贬至芝山做县令,近两年因为北部边境人才不足,能挑大梁的官员较少,所以他又被提拔上来,成为瑞阳知府。
李宏儒虽是文臣,却有武将之风。从各方传来的消息中,他已看清目前的形势,知晓瑞阳已经变成一座孤城。瑞阳城的将士们依然在坚守,在与漠国战士浴血奋战,他们虽然疲惫,但没有退缩,是因为他们中很多人都还在等着援军的到来。李宏儒刻意压下了消息,所以很多人不知道瑞阳此刻形势的严峻。
城墙下,红衣红发的冥寒骑在红色战马上,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
瑞阳通判王平不经意间与冥寒对视一眼,只觉得浑身血液凝滞,双腿发颤。他小声道:“知府大人,依下官看,这瑞阳城怕是守不住了……”
李宏儒蓦地转过头,双目如鹰,紧紧盯着他。
王平身子一颤,壮着胆子说道:“知府大人,现在瑞阳已经变成一座孤城,没有援兵,城内粮草也不充足,民心不稳,而且守城将士伤亡惨重……此时再不撤退,就只能命丧于此了呀!下官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知府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就此陨落,未免太过可惜!还请知府大人迅速撤退!”
王平话音一落,周围数位官员急忙齐声道:“请知府大人撤退!”
“撤退?”李宏儒冷冷一笑,面上露出悲怆痛心之情,“我可以退,你们也可以退,但是,瑞阳城里的百姓往哪里退?这些守城的将士们往哪里退?你们谁能告诉我?”
众人低下头,皆不做声。
王平心中暗暗叫苦,这瑞阳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李宏儒这个老不死的自己活腻了,还不许别人跑路!他狠狠心,咬牙说道:“知府大人,我们即使留在这里,也救不了全城的百姓和将士们啊!我们只是文臣……”
王平话还没说完,李宏儒一摆手,说道:“你走吧!”
王平一愣,“知府大人?”
“要走就速度!”李宏儒冷声道。
王平一听此话,不再多言,转身便跑。他想着趁李宏儒改变主意之前,自己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他不知道,李宏儒从未打算真正放他走。
王平刚奔出十步之远,便被一支箭射中后心。他惊愕的转过头来,只见李宏儒身后的侍卫手里搭着一把弓。
李宏儒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退,便是死!”
王平的死只是守城大战中的一个小插曲,但经过此事,再没有人敢公开说退。
城墙上的庆国守卫们一个个死去,血腥味越来越浓。漠国将士们却越战越勇,已经有不少漠国将士登上城墙,与庆国军队展开近身战。
“大人,您先回府避下吧!”忠心耿耿的侍卫将李宏儒护在身后,劝他暂时离开这危险之地。
“退无可避!”李宏儒不准备退,更不想避。他已经看到了瑞阳城的末路,甚至,看到了庆国的末路。其实,从古家灭门之时,他便已经看到了庆国的衰落,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劝谏皇上。
这些年,漠国在养精蓄锐,西凉在励精图治,天照虽然生活奢侈,注重享乐,却大力发展生产,扶持商业,使得国富民安,而庆国却固步自封,忙于内斗,抑制商业,渐渐在走下坡路。
李宏儒自从被贬黜之后,便没有见过皇上。他曾以为皇上是明君,只是在处理古家之事时有些糊涂,如今却觉得自己看错了,皇上若真是明君,又如何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召夏瑞风回京?
冥寒看时机差不多了,他猛的抽出闫罗刀,一夹马背,冲入战场之中。他所过之处,人头纷纷落地。
“杀——”再次斩落一个人头之后,冥寒厉吼一声,飞上城楼。
“杀——”见到战王出马,漠国将士们如打了鸡血一般再度兴奋起来,展开又一轮疯狂的杀戮。
冥寒跃上城楼,闫罗刀起落之间,已是数个人头落地。
数丈之外,李宏儒平静的望着他,面上没有一丝惧色。
冥寒看向李宏儒,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骨气这种东西,是最无用的!”
李宏儒没有回应他这句话,而是转身望向瑞阳城,开口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屠戮百姓者,终将被百姓所弃!希望战王能够记住这句话!”
李宏儒知道自己将死,他说这句话,只是希望冥寒不要屠戮百姓。
冥寒哈哈大笑,“得民心者得天下,哈哈,不错,我是要民心,我要全天下人的畏惧之心,臣服之心,我要所有人拜倒在我的脚下,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
看着冥寒那恶魔般的疯狂笑容,李宏儒闭上双眼,他不敢想象,如果天下落到冥寒手中,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冥寒举起闫罗刀,他要将这自以为有骨气的道貌岸然的家伙斩杀。
李宏儒感觉到凌厉的刀气袭来,巨大的威压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下一刻,那股威压骤然消失。
李宏儒睁开双眼,只见身前立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铠甲,手持长剑,身影瘦削,却岿然如山。
冥寒看到来人,眉头微微皱起,“南宫瑾,又是你?”
南宫瑾静立不语。
李宏儒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忙对南宫瑾行礼,“瑞阳知府李宏儒,参见闲王殿下!微臣守城不力,请殿下治罪!”
“参见闲王殿下!”其他官员将领纷纷行礼。
“平身!尔等守瑞阳有功,此役结束后论功行赏!”南宫瑾沉静道。
冥寒冷哼一声,“论功行赏?闲王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南宫瑾转身望向城楼外,“在下以为,战王应该先考虑下如何替手下将士们收尸!”
南宫瑾话音刚落,便听得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冥寒拳头紧握,“你的兵力不是都在横州吗?这些人马从哪里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自然是不可能的!”南宫瑾难得开了一句玩笑。随即,他长剑已出鞘,再次与冥寒缠斗。
冥寒却不想与他斗,冥寒虽然嗜杀,却不是无脑之辈,眼下南宫瑾率援军前来,漠国将士们经过一天一夜的攻城战已经疲惫不堪,此时与援军对上,必败无疑。眼下,如何安全撤离才是最重要的。冥寒是一个懂得取舍之人,否则也不会放弃剿灭凌云寨,转而进攻庆国。他并不在意一时的成败,他要最终的胜利,他要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所以,冥寒此时已经意识到瑞阳城此次攻不下,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撤兵,可是南宫瑾却缠住他,让他无法指挥撤退。
马蹄声滚滚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南风尘、古皓然等山寨中的精英人士,稍后是南宫瑾手下的精英们,精悍的队伍一冲入战场,便对漠国士兵展开疯狂的屠戮。山寨中人更是怀着仇恨之心借此战狠狠出气,为死去的亲友们报仇。
冥寒见状,立刻使出控虫术,操控无数只虫子朝南宫瑾袭去,可惜他这招在南宫瑾面前无用,南宫瑾淡定的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朝虫子撒去,那些虫子瞬间化作飞灰。
冥寒又惊又怒,没想到南宫瑾还知晓胡族秘术的克制之法,不过眼下不是深究之时,借着这个功夫,他迅速退开,回到漠国军队中,迅速指挥撤退。
南风尘等人要追击,南宫瑾拦下他们,“路英有兵力接应他们,不必去追!”
瑞阳城虽然守住,但横亘在城楼内外的一具具尸体让众人笑不出来。南宫瑾召集手下将领以及瑞阳城诸官员议事,夏晴则一身军装,背着药箱穿梭在受伤将士间,白芷和白芸同样一身军装,跟在她身后。
夏晴最终妥协,同意随南宫瑾下山,但并不想恢复闲王侧妃的身份,而是女扮男装,成为随行军医。军装比较宽大,倒不至于束缚身体发育,白芷和白芸两人甘愿跟随她。
受伤将士们哀嚎连连,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俊俏的军医,他们原本不太信任,可见夏晴面不改色,手法迅速的处理各种刀伤、箭伤、摔伤等,接连忙碌了两个时辰,仍旧没有休息片刻,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众人渐渐心生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