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雪含笑以应:“凌公子过誉。此联看似普通,实则暗嵌金木水火土五行,恼人的很。若雪想了半日,不过得出一句‘钟沉台榭灯’,倒叫凌公子笑话了。”
“哪里。委实是此联太过刁钻,对的上来已是极好。”君凌逸嘴上客套,心里却是有些失望。“城东兰叶径,城西李桃园,婆娑郁姿影,清风摇翠环。”都说柳家长女有七步之才,芝兰玉貌,可现下看来,似乎言过其实。这“钟沉台榭灯”工整有余,意蕴不足,比之“烽销极塞鸿”无疑逊色许多,更何况,柳七是片刻而就。
若冰也忍不住纳闷。她记得那夜阿姐在纸上明明写的是“秋唫涧壑松”,怎的今日却说了句“钟沉台榭灯”。正想着,车帘被人撩开,现出柳七一张俊脸。
“这么快?”若冰粗粗扫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些劫匪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收拾了个干净。
“那是。”柳七扬了扬下巴,显然颇为得意。
马车继续前行。
徐远见君凌逸若有所思,不由问道:“凌兄何事挂怀?”
君凌逸道:“方才说起茶会之事,得知柳兄文武精绝,凌某却未能亲见,实在遗憾。”
柳七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运气好,若是单纯文试,岂能占这么大便宜。”
徐远不同意他的说辞:“柳兄何必自谦。那日的对子我回去也仔细想过,可拿出来与柳兄一比,无论速度还是气韵,都差了老大一截,亏得先生平日对我多有褒奖,实在惭愧,更别说那些花拳绣腿。”
“徐兄妄自菲薄了。徐兄出身官宦,自有家世侍从相佑,练武不过是为强身健体。在下不同,在下一介草莽,无所倚仗,因此必须学会自保。每个人走的路不一样。就像那个叫阿衍的,底子虽好,却始终是个武夫。而那位‘贾’公子,纵然满腹诗书,也绝学不来一招半式。”柳七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君凌逸一眼。
若冰不由想起他那日的话来。云想衣裳花想容,都说云慎远的孙女漂亮,果真不假,即是比之京都二美,也不见得有所逊色。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约摸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极目望去,但见诸峰层林尽染,青天碧水,叠翠相映。
寒山历来是西陵盛景,每每入秋,便有游人络绎而至,或登高赏景,或怡情遣怀,或求签祝祈。顶上佛寺,更是香火极旺。
“徐兄所言不虚,此地果然悦人心神。如此,刚才那一架,打得倒也值了。”
徐元笑道:“这是前些年我无意中发现的一条小径,人少,风景又好,比走大道要快上许多,想来傍晚时分便能到了。
“那就有劳徐兄。”
“凌兄客气,在下不过是尽地主之谊。听凌兄口音,似是京城人士?”
“不错。”
“柳兄也是?”
“在下祖籍青州,暂居京城。”
“怪不得。”徐远道,“原来一位是天子脚下,一位是青龙之乡,怨不得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前些个柳小姐说是要求签,这寒山寺的签便是极灵的。”
“好。”柳若雪回以一笑。笑容极淡,却因至诚愈见柔婉,再加上她本就面容姣好气质清宁,竟有惊艳之感,看得徐远心中一动,纵是君凌逸也侧目良久。
“嗳,阿姐。其实这个徐公子家世品貌俱是不错,可以考虑。”
若冰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徐远虽听不全,但大致意思是明白的。他看了看柳若雪,试图从她眼中寻出些端倪。
他承认,他对她有好感,相信在那样的艳色面前,没有人能够免俗。况且,他虽谈不上玉树临风文武卓绝,比不上柳七随性潇洒,比不上君凌逸沉稳贵气,但家世品貌也是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他能给她安稳的将来,不必辗转流离,亦不必置身于钩心斗角。
他就是这么想的,也期待她的反应,或娇羞,或踯躅,或不知所措。他千般万般都猜过,却不料最终,柳若雪只是近乎淡漠的一句:“卿卿莫要玩笑。”
徐远也跟着笑,只当没听见,可心里多少存了疙瘩,毕竟被女子这般漠视还是头一遭,实在无法令他不介怀,连带着话也少了许多。好在柳七健谈,很快又把话题扯开,所以一路行来倒也和乐。再加上此处曲径通幽风景绝佳,徐远也很快将刚才那段插曲抛在了脑后。
走走停停,眼看就快去到山顶,众人却顿住不动了。因为石径的尽头忽的多出一堵泥墙,生生将道给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