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和你争，你去问司令员和刘政委，他俩批准的，骗人是狗。”
周希汉很懂适可而止。
他们并辔而行。
旅长对副旅长交代敌情我情。
11月初，陈赓纵队奉命经吕梁西渡黄河，参加保卫延安之战。10日，毛主席来电，你们到吕梁后看情况发展而行动，如胡军向延安急退，则你们亦急进，如胡军缓进，则你们可攻占吕梁各县，待命开拔。中央电报是根据敌情变化而变化的。阎军遭我多次打击后，其主力龟缩于晋中盆地，吕梁十余县十分空虚，仅留地方团队万余人守备。我四纵开始横扫吕梁之敌时，直接威胁胡军侧后安全，已过黄河到达陕北的董钊整编第一军六个旅，又经禹门渡重返晋西南，准备寻找四纵决战，报整编第三十一旅、第一旅被歼的一箭之仇，这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这就是说，吕梁战役，就是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实际行动。
从22日开始，十一旅、十二旅、十三旅、二十四旅将分别攻占隰县、大宁、永和、石楼、中阳、离石、乡宁、吉县等城。
十旅奉命攻占蒲县城，守敌只有一个保安团，但工事相当坚固，由二十九团和三十团担任主攻，二十八团为预备队。
“你来指挥，我来保障，如何？”周希汉看着楚大明问。
“我听你的！”楚大明心花怒放，策马向前跑去。参加战斗的冲动，夺取战斗的胜利，是他最高的职责，是他最大的幸福。
他把自己的生命和鲜血，融化到大红的战旗和人民的解放事业中去。这一点，热爱他的一部分人，包括他的爱人周雨，当时和后来都没有真正地理解。
楚大明带领侦察参谋杨清和几个侦察员，同二十九团一起，向蒲县城急急前进。他要尽快查清敌人的兵力部署和城防设施。
26日，抵达蒲县近郊；27日晨，楚大明指挥二十九团、三十团将县城包围。当日上午，两个团分别将北山和西山头上敌炮楼打掉。
楚大明来到北山头上，俯身向山下望去，他发现，蒲县城是个弹丸之地(战后，有的战士开玩笑说，我从东关投弹，在西关爆炸了)，只有东西二关。它坐落在昕水河畔，西、北、南有高山拱卫，城东沿河各有条公路通向临汾，城墙坚厚，碉堡林立，工事密布、设施极多。看来，守敌对防御颇有经验，把个小小县城造成了坚强堡垒，不可轻敌麻痹。
副旅长决心，以二十九团、三十团分别由蒲县城东西门攻城，欲夺城先夺关，于当夜8时发起攻击。旅前指在北山头上开设。
吴效闵政委向副旅长报告，以三营为突击营，二营在城东南设伏，防敌逃跑，一营为预备队。三十团团长卢显阳报告，一营为突击营，二营在北门警戒设伏，三营为预备队。
两发白色信号弹升空，一营、三营发起攻击。三十团一营在教导员冀义恭的带领下，冲进西关，攻克两座碉堡，歼敌一个排，在向西门突击登城时，遇到敌火力阻击，攻击受挫。
二十九团七连在炮火掩护下，迅速排除鹿砦、铁丝网、地雷等障碍物。在连长纪志明的指挥下，一举突破敌前沿阵地。
八、九连投入战斗，连克敌碉堡六个，歼敌一个中队。东南角有座火炮楼，几挺机枪射出密集的子弹阻我攻城。田涯营长命令七连攻击，在火力掩护下，纪志明指挥两个爆破手冲过去，把炸药包靠上炮楼，火光闪处，轰隆一声，炮楼坍塌，毙伤敌百余人，俘敌二十一人。半小时，东关为我攻占。
田涯乘胜向东门攻击，纪志明指挥三排采用轮番爆破的方法，用十名爆破手将东门炸开，全连首先突进城内。田涯带领八连、九连相继突入，城内敌人大乱。
楚大明催促卢显阳说，二十九团已攻进城里，你们怎么办？
你们是打进去，还是叫二十九团接你们进去？
卢显阳冒着敌人炮火跑到西门，对着一营营长郭全均发火，你还是战斗英雄，连个城门都攻不上去，还算个啥子英雄？
郭全钧在他的老上级面前(卢当营长时郭为连长)面红耳赤，提名道姓地骂一连连长和指导员，命令他们不惜代价攻上城去。一连在炮火掩护下，架上梯子登上城楼。在营长郭全钧的指挥下，勇猛突击，肃清西半城敌人，俘敌一百余人。
田涯营长指挥七连肃清东城敌人，八连肃清南半城敌人，九连肃清北半城敌人。李东海排攻克一个碉堡，歼敌一个班；曹学海排攻进一个院子，俘敌120人。残敌从南门逃跑，被二营截获歼灭。
蒲县守敌为我全歼。楚大明召开排以上干部会，专门讲执行城市政策纪律问题，要求部队做到军政双胜。
截至1月底，陈赓纵队解放县城九座，歼敌万余。
12月初，胡宗南的整编第一军在军长董钊的指挥下，率领第一师、九十师和二十师之第六十七旅由临汾、河津两路向大宁、蒲县进攻，欲与陈赓纵队主力决战，以剪除向延安进攻的翼侧威胁。董钊接受教训，采取集团滚进，速度虽然慢点，但不会被陈赓部队分割吃掉。
19日，敌整编九十师三个旅占领蒲县城，与十旅二十八团接火。20日，团长周学义指挥小分队频频出击，予敌以杀伤后，奉命把敌人交给二十九团。陈赓司令员命令吴效闵以牵牛战术将敌人引至我预设战场，准备吃掉敌人一个旅。
一一三为保卫党中央而战
20日夜，吴效闵政委命令一营跑步到午城镇西北占领阵地，二营从蒲县开始实行“牵牛战”。
哪里打得热闹，哪里最危险，你就可以在哪里找到楚大明。
现在，楚大明出现在二十九团二营。他对营长赵桂海交代说，老蒋六个整编旅分三路向大宁进犯，要与我主力决战。你现在牵着走的是敌整编六十七旅，这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不能轻视。“既要牵着牛走，又不要被牛9着！三天内到达午城，就算完成任务。”
战斗英雄，营长赵桂海命令各连队以班排为单位，分散在宽大正面的十多个山头上，保持同敌人不即不离，边打边退，各连时而集中兵力敲打敌人一下，时而分兵在各山头要道，运用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打击敌人。
时值隆冬，吕梁山上，北风劲吹，雪花飞舞，昕水河面已结了坚冰。
稠密的枪炮声，在昕水河谷中冲撞回荡。
敌住我扰，敌进我退，敌疲我打。在抗日战争中曾练就的一套游击战术，营连排干部对付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运用得游刃自如。各连实行“打、逗、扰、跑”的战法，交替掩护，且战且退。
四连连长阎玉林、五连连长郭建华时不时地率领一个排，主动向敌人出击，打了一下就跑。郭建华和排长粟怀喜端起冲锋枪，从隐蔽处跳出来，对准追上来的敌人横扫过去，打倒八个敌人，其余敌人四处躲藏，他们两人跑了回来。
六连连长王彦章在第二天晚上带领一个排突击敌人连部，用自动火器毙伤敌人十多个，缴获一挺机枪、三支手枪、一支卡宾枪。释放了被国民党军抓来当挑夫的20多个老乡，还抓紧时间吃了一顿敌人刚煮好的猪肉大米饭。
从蒲县到午城，只有30多华里，敌人爬行了三天两夜才走到。
23日下午5时，二营把六十七旅正式交给一营。三连副连长王延生带领一个排同敌人接火，二营从山沟中逸去。
由于赵桂海营出色地完成了牵牛任务，受到纵队司令员通令嘉奖。纵队供给部给二营送来两头肥猪，供全营改善一顿生活。赵桂海把楚大明、吴效闵请来，共同庆祝胜利。
三连三排在营的重机枪、六○炮的配合下，枪榴弹和手榴弹在敌人的行进纵队中爆炸，迫使敌人展开战斗队形。敌人一个步兵连向三排扼守的小山头发起四次冲击，都被打退。天黑时，王延生指挥三排撤退到午城后边连主阵地。
在楚大明和吴效闵的指挥下，对敌六十七旅来了个“请君入瓮”，敌旅长李学正眼看黑夜来临，便听话地进入午城宿营。
敌一九九团一营向我二十九团一营阵地进行几次攻击，除留下几十具尸体外，毫无进展，只好缩回午城休息。
夜半，王延生副连长带领三排两次潜入午城，袭击敌人营部团部，杀伤一批敌人，并疲惫敌指挥机构，造成敌官兵惶恐不安。
24日凌晨，楚大明命令二十九团对午城敌人进行一次偷袭。吴效闵指挥二、三营实施突击，由于敌两个团预有防范，仅歼敌一个连，便适时撤出战斗。
25日，二十八团在贾家、习礼，三十团在上龙华，三十三团在和尚岭，对进犯大宁之敌，予以坚决阻击。
26日，十三旅在古驿、薛关，歼敌整编第一师两个辎重营，使敌主力失去给养弹药的补充能力。
在我接连打击下，敌处处碰壁、损兵折将，远离后方，补给困难，处境危殆。为保存实力，敌军长董钊下令向临汾撤退，六十七旅殿后掩护。
29日，陈赓司令员命令十三旅将敌六十七旅和其主力切断，命令十旅和二十四旅将敌行进中的六十七旅包围于薛关、井沟之间的山谷中。
敌旅长李学正预感到大祸临头，急忙组织两个团向蒲县突围，但遇到二十九团三营的顽强抗击。
营长田涯、教导员唐荣华带领全营在南面古驿山头上组织防御。敌以猛烈炮火进行轰击，半个小时里，各连阵地落下数百发炮弹。李学正用两个营实施攻击，都被三营机枪手榴弹击退。九连阵地一度被突破，连长安玉峰带领二排用刺刀手榴弹将敌人赶走，恢复防御态势。副旅长楚大明指挥旅团炮兵支援三营防御战斗，敌死伤累累，未能突破重围。
29日下午4时，我十旅、十三旅、二十四旅在周希汉旅长的统一指挥下，对敌六十七旅发起总攻。副旅长楚大明带领二十九团一营、三营实施勇猛突击，直插敌旅部，俘敌副旅长陈诚武以下五百余人，毙伤敌三百余人。经两个小时激战，敌二百团被歼，一九九团逃向蒲县。
楚大明奉命带领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星夜向蒲县追击，遇到敌人的节节抵抗。30日夜，将敌一九九团包围于蒲县城内。
敌据险固守，等待救援。
1946年12月31日，十旅旅长周希汉命令二十八团攻占北山、东关、从东、北门攻城；三十团攻占西山、西关、从西门攻城；另以二十八团二营和二十九团一营为旅预备队，置于城东南的昕水滩里，准备抗击敌人援兵，并截获歼灭逃跑之敌。
元旦凌晨，乘着大雪掩护，各部队反穿棉衣向敌人发起总攻。
二十八团一营营长马俊民指挥二连攻击北山，遇到敌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的阻击，马俊民英勇牺牲，二连指导员王文辉负重伤，教导员郭学义带领一连冲上去，歼灭敌人一个加强连；接着，三营攻占东关，歼敌两个排。三十团一营摸掉西山上敌人一个排哨。团长卢显阳指挥一、二营突击西关，教导员冀义恭在带领部队冲击中英勇牺牲。营长郭全钧指挥各连发起猛攻，经过激烈战斗，西关被攻克，歼敌两个步兵连。副旅长楚大明指挥二十九团三营攻占南山，摧毁敌三座碉堡，歼敌两个半连；政委吴效闵指挥二营在南门外的听水河畔与敌拼杀，歼敌两个连。副团长康启华在战斗中负重伤。
元旦之夜，三个团合力向县城猛攻。
饶有经验的楚大明穿着缴获的日军短皮大衣(日军官大衣去掉半截)，来到城东南河滩上，同二十九团一营副营长张君保和连长丁振光、张祥等吹牛。他说，三个团这么一挤(他两手做挤压手势)，敌人就从指头缝里流了出来，他们要跑向临汾，这里就是歼灭逃跑之敌和抓俘虏的好地方，你们要占领南边小高地，先杀伤一批，再冲上去抓旅长李学正和参谋长王树民。
一营开始行动，副旅长又到二十八团二营去检查部署。
果然不出楚大明所料，三个团刚突入城内，敌人从东南角溜出城外，没命地沿昕水河河滩逃窜。由于天气昏暗，飞雪把大地河流蒙上一片白色，敌人在昕水河的厚冰上不断滑倒，摔得枪支弹药钢盔哐啷作响，很远就向担负阻击任务的一、二营报了讯息。
两个营沉着应战。
楚大明抓了一支冲锋枪、三颗手榴弹，和战斗英雄丁振光一起等着敌人靠近。近千人的队伍，黑压压地沿着河滩汹涌而来，好像夏日昕水河床遇到山洪一样。
副旅长喊了一声：“打！”轻重机枪和手榴弹响起，敌人倒了一片，开始向两边山坡上逃跑，一连、五连从正面冲击，二连、三连、七连、八连从两翼包抄，像个大网一样将敌人罩住。
在“缴枪不杀”的喊声中，敌人纷纷放下武器，营教导员苟先恺从俘虏中查出敌参谋长王树民，共毙伤敌100多人，俘敌70多人。敌旅长李学正在混乱中逃跑。
元月2日下午，敌主力整编第一师前来援救六十七旅，来晚了几个小时，只能做些收尸工作。
十旅已奉命向隰县转移。
吕梁战役，解放县城二十座，歼敌1.6万余人。使陕甘宁边区和晋绥、吕梁解放区连成一片，迫使胡宗南放弃了自晋入陕的战略企图，解除了延安来自东方的威胁，完成了党中央、毛主席赋予的光荣任务。
一一四汾孝战役
吕梁战役结束后，敌情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央军委指示陈赓纵队暂不开赴延安，准备与王震纵队一起，发起汾(阳)孝(义)战役。
十旅在隰县城进行短暂休整。
贺龙司令员派晋绥军七月剧社前来慰问。1月3日，给十旅部队作首场演出。节目是《打金枝》《将相和》。田涯和唐荣华看过晋剧(中路梆子)这类戏，便跑到副旅长楚大明的窑洞里谈天吹牛。掀开棉帘子，发现屋里炭火正红，政委吴效闵已捷足先登，坐在那里同副旅长讲着什么。楚大明从坑头取来一个柳条框，里面装着核桃、枣、酸枣、柿饼，叫他俩抓着吃。
田涯和唐荣华坐下来听，原来，他们讲的是同周雨相识、同情、帮助、结婚和婚后生活，田涯对许多情况已经熟知，但也没有打岔，坐在那里边吃边听边想心事。当讲到前方开小差那一幕时，才引起田涯的极大兴趣。楚大明绘声绘色地表述，时不时地使三个听众爆出开心的笑声，他自己也很得意。
田涯崇拜楚大明丰富的战斗经验，非凡的指挥才能，以及在领导和群众中崇高的威望。他对楚大明是了解的，楚大明把他作为学生和战友，他们之间灵犀相通，无话不说。他对楚大明这个人研究是深刻的，渴望能够洞察他的一切，直至灵魂深处。
一阵笑声过后，楚大明戛然而止。
“你说，你说，我想听听眼镜的事。”
吴效闵拉着本来就长的脸，把眼神隐蔽在镜片后面，默默无语。
唐荣华是谨慎的，在这种场合，他总是三缄其口。
田涯出奇制胜。
“你对别人喊你副旅长、将军、战斗英雄、首长、老楚、战士、哪个最高兴？”
“我对我爹娘喊我小石头最高兴。我自己愿意接受亲娘的安排，做一块铺路石。在通向新民主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的道路上，需要千千万万铺路石，我的好战友马克勤、苟正银、及振江、陈梦华，他们已经用自己的身躯和血肉作为铺路石，让我们走过去夺取新的胜利，我愿意像他们那样，让后人从我这块铺路石上踩过去，消灭敌人，直到实现那美好的新社会。”
“我也愿意。”人们应和着。
(这里需要提前交代的是，几个月后，田涯升任团参谋长，在带领三营向敌整编第二十师师部攻击中，英勇牺牲。)只有真正了解楚大明的人，才不认为他是那样粗野并蛮不讲理的人，才会在他的灵魂深处挖掘出那最珍贵的宝藏，才能把他的言与行柔和地结合起来。关于这一点，几十年后，在吴效闵的回忆录中，有过充分的表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