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名林宝琴,字蕴如,一名夏林(任教时名)。生于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光绪二十二年于芜湖适南京同乡夏仁师姑丈。1911年即任教于江苏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担任国文及历史教席。1933年姑父患神经忧郁症于1934年逝世。1937年抗战与南京家人一路南下经由安徽当涂、无为、重庆至白沙。1943年久病谢世,葬于东川白沙之阳。
姑母为人沉默寡言,明是非,识大体,处世泰然而有定见,常言命也,听其自然,颇为达观。姑母对我非常宠爱,因我家男丁少。而我与姑母相处虽不久,但时有过从,受尽至深。
姑母与姑父情感至笃,而姑父对姑母的和顺无微不至,真可谓是琴瑟和鸣,比翼连理,有不渝之情。姑母在北京因病及侍奉婆母(海音注:因婆母亦吸鸦片)而染嗜阿芙蓉,姑父亦随而好之,我经常见姑父煮生烟饼熬成膏,不厌其烦。在卧室内设一长榻,榻旁一小方桌,桌上置有烟盘,盘内有烟灯、烟枪、烟签、烟膏等。两人轮流吞云吐雾,望之风神潇散、羽化登仙之况,真是逍遥安详、神仙眷属。平时手不释卷(爱读唐诗及林纾所译小说),自姑母病后,提心吊胆地护侍,至甚憔悴。
姑母常以我林氏祖德宗功言行典故告勉,对林氏始祖比干公,以至唐时九牧公明经及第以来,仕宦相继,有无林不开榜之誉,面告书示,因此受她影响而编纂《林氏家乘》。
我最后一次与姑母晤谈,彼此甚为感慨,是1937年12月13日南京陷于日本军阀前半月,我至安徽当涂探望姑母,相谈痛恨日军阀横行霸道,论及时事,她说:“……顽敌压迫而至焦土抗战,从此是最后关头,我们骨肉流离,是永无宁日了。”因此回忆一直到现在,我们还是在流离牺牲中,岂不痛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