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钱和假脂砚交给我之后就满怀信心地等着,以为如果顺利,当天夜里就会有结果。可是她白等了一夜,什么消息也没有。到了初四的早晨,她看见云云晃晃悠悠地过去敲李磊的门,就躲在窗帘后面没出去,一会儿又看见李磊和我急三火四地送云云去了医院。她注意到李磊出门时没有背背包,就装作散步的样子来到608的房后,发现后窗是开着的,就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听到这里我心想,我和李磊发现东西被人翻过,原来是她干的。
阿珠接着讲:她一进房间就觉着不对劲,好像在她之前已经有人进来过。她顾不得这些,直奔背包,打开一看,里面并没有脂砚。她又在房间里各处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心想一定是那女警察捷足先登了。
冯奇说:“我是在你之前进了房间,可是有人比我进去得还早。”
阿珠惊奇地问:“那人是谁?”
冯奇说:“我怎么知道?反正不会是好人。”说着把目光投向云云。
这次云云说话了:“别看我,我那时候在医院里呢。”
冯奇没好气地说:“没到你说话的时候就别说话!”
阿珠接着讲,她以为脂砚被磊磊带走了,就回头去查最近的医院。
在医院里她遇见了冯奇,就偷偷跟在冯奇的后面上了一辆出租车追赶李磊,却很快被甩掉了。
当她发现自己失去了目标的时候,曾抱着侥幸心理到各处去找,自然是毫无收获。她料定打电话也没有用,可还是拨了我的号码,结果是关机。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不停地拨打我的手机,同时记起我在张家湾有个住处,就从西山跑到通州,在张家湾地区到处转悠。一连转了两天,直到初六的下午才拨通了我的电话。
阿珠说李磊被绑架,她自杀的心都有,真要是李磊有了不测,她就没法向公司交代。阿珠说到这儿差一点哭出来。自从认识她,我还从没看见过阿珠急成这样,更不知道她的身上原来承担着这么重的责任。李磊的生命和安全,对她来说就意味着这个企业所有员工的生计和前途。
冯奇依然紧追不舍。她问阿珠:“李磊的父亲是怎么死的?”阿珠说详细情况她也不知道,因为李磊并没有对警方说实话,所以案子一直拖着,凶手是谁,作案动机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到现在还是个悬案。
冯奇冷不丁地问道:“你认识李磊的丈夫吗?”
阿珠感到很突然:“李磊的丈夫?不,不认识。没人告诉我她有丈夫呀?我还以为她没结婚呢。”
“公司的高管们没跟你说过她结婚的事?”冯奇进一步逼问。
“没有,真的没有。他们交给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我把她带回南洋。”
冯奇又问:“艾先生说,云云是某犯罪团伙头子的女朋友,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珠说:“我是自己判断的,没什么证据。我发现你们几个和我一样,也是一直在跟踪李磊,就想弄清你们的底细,后来我知道冯奇姐是警察,艾先生和冯奇姐是一伙的,剩下云云一个人,她就很可能是贼。还有我在大年初一的夜里看到的那个黑影,再加上她有病之后,李磊的房间就有人进入了,而她又是个女的,又亲自出马,我就猜想她一定还有同伙,那个同伙是头儿,在背后指挥她,再由她来配合那个同伙进行偷盗。”
冯奇把目光再一次转向云云:“这回轮到你了。她说得对吗?”
云云这才把头抬起来:“她已经说过了,她没有证据。”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它像是一声口令,让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它,可谁也没有伸手去接。
冯奇用手枪逼住云云和阿珠,对着我说:“去接电话。”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不知这电话是福是祸,拿着手机的手就不停地发抖,又怕身边的三个女孩看到,就用身子遮住那只手,用大拇指按下那要命的绿色按键,按了好几次都按不准,只好换另一只手来按。终于按下去了,却已是满头大汗。
手机里又传出那男人怪怪的声音:“艾先生,东西准备好了吗?”
我噎住了,我手里根本就没有他要的东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冯奇在一边向我做手势,我就只好按她的意思回答。我说:“准备好了。”停了一会儿,又壮着胆子说一句:“我要求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电话里的人又说话了:“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按我说的做,今晚10点,你带着东西,到通运桥等我。”我心里紧张,害怕听错了地方,就重问了一句:“是通惠桥,还是通运桥?”
电话里已经响起了忙音。我来不及挂机,就赶紧告诉冯奇:“今晚10点,通运桥,他让我带着东西去,可东西不在我这儿怎么办?”
“没有东西也得去,这是惟一的机会。”冯奇的话斩钉截铁。
刚才还平心静气的云云,这会儿急得差点蹦起来:“不行,他不能去,见不着脂砚他们会杀了他!”
冯奇说:“怎么,你心疼他?那李磊怎么办,谁心疼李磊?”
云云又陷入沉默。
阿珠说:“别争了,还是我去吧,是我把李磊看丢了,要死我去死,我可以带着那块假脂砚,夜里很黑,他们不一定看得出来。”
冯奇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有了这个假石头就好办多了。不过你不能去,说不定他们会怀疑你是警察,还是艾先生去。
你把那块假石头给他,绑匪们点名要他去,这样不会引起怀疑。那块石头在哪儿?”
阿珠说她没带在身上,放在宾馆了。冯奇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来得及,你带我去取。”
这时那个叫苏尚的警察给冯奇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门口了。冯奇要我在这里等她,她和阿珠去取假脂砚,又用眼睛瞪着云云说:“起来,跟我们走!”
云云乖乖地随着阿珠站了起来。
我跟着她们出了屋子,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马达声。冯奇示意我开门,我还没有挪动脚步,就听啪的一声,冯奇手里的枪已经飞到了空中。紧接着就看到云云的长发在我眼前甩出一道黑色的亮光,她的一只手已经搭在院墙的墙头上,嗖的一声,整个人就从墙上跃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仅仅用了不到两秒钟,等警察赶到时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苏尚和另一个警察拿着枪追到墙外,只见沉沉的暮霭下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投下的重重黑影,云云早就不知去向了。
阿珠没有跑,她的一只手上还带着那支已经打开了一半的手铐。
所有的人都走了,小屋转眼间就空了下来。刚才的事引来一场大搜查,外面的警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警方动用了很大的警力四处围堵,结果连云云的影子也没见着。
天渐渐由灰变黑,从窗户里投射进来的那点可怜的光亮,很快就被气势汹汹的黑暗驱赶殆尽了。我心里的亮光也瞬间消失,那亮光是阿珠和她的假脂砚带给我的,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今晚10点要带着它去为自己心爱的女孩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