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来了?”太子走后,这齐府也是没什么再办寿宴的心思了,众人也都将今日所见之事埋在了心底,平日里都在南京,谁也不知这位太子爷究竟是个怎么的人,只是偶尔听闻些关于太子顽劣的传言,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毕竟有误,如此龙颜天威,岂非常人!当晚,守备与兵部就趁着夜色来了这齐府。而此时的齐宗道齐大人却已经是木然地呆坐在太师椅上,无神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内阁已发文下来,明日会有圣旨召殿下回京!”兵部尚书望着齐大人,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
“若是殿下执意不走呢?”齐宗道苦笑着问道。“若是他离开了南京转而去了清风镇呢?”
“这……倒无妨,我会带兵一路护送殿下。”曹国公沉吟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只是,我总觉得是有什么人想要引太子殿下前往清风镇,本来都已经令殿下相信清风无恙了,可谁知那些地方官竟如此大胆,胆敢克扣朝廷赈灾银两。一场莫名的瘟疫,一群倭寇,还有那些总是若有若无的巧合。若是明日太子执意不走,那说不得我们只能走那一步了。”
“罢,罢,罢。横竖老夫一生清名都是保不住了,只求早些结束这一切吧!”
曹国公与兵部相视一望,都知道今日的确是让这位读了大半辈子书的齐大人的心中有了很大的震撼,让他一个人承受了来自太子的震怒。只是,为了家国社稷,自己这些为人臣子的能说什么呢?
夜深了,三人就这样相视沉默着,他们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调兵及动用火器,是需要兵部,守备以及镇守封臣一同加盖印符的。眼下,是时候去中山王府了。
这城里经过今日太子大闹应天府尹寿宴之事,在这平静的夜里大家都在各自观望着城中下一步的走向。以免伤及自身。
“炼兄,今日之事当真是奇怪!”
“怎么说?”炼羽生看都不看一眼一旁的沈勉,只是在这湖心亭中木木地望着四周漆黑如墨的夜色。
“他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我家,我对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有些了解。我料想此番他最少也会将齐宗道革职下狱的,怎么只是去大闹了一场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呢?”沈勉说着忍不住地摇头,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哼!”炼羽生笑了一声。“他们想将他骗走,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的呢?对于这种年少气盛的人来说,眼中是容不得半点谎言的,只要稍稍刺激他一下就能将其控制于鼓掌。”顿了顿只听他用略带疑惑的语气又说道“只是,这皇家长大的孩子终究是与常人不同。当真是生来就天赋异禀吗?”
沈勉不知何意,问道“炼兄何意?”
“不是他不想治应天府尹的罪,而是他明白就算是治他的罪也于大事无益。倒不如就让他继续做着这个官好了。试问,是一个把柄在手的应天府尹好用还是一个不确定会是谁继任的人好用呢?”
“只怕,他已经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炼羽生又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觉察到身边的沈勉已经有些紧张,炼羽生的嘴角不着痕迹的露出了一丝微笑。“怕什么,他如何能在茫茫黑夜中抓住影子呢?等清风镇事完,你就能寻回金册,到时你不就无恙了。说不定还能因此而完成你多年的夙愿呢!”
听见炼羽生这么说,沈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在这茫茫夜色中看不见罢了。“炼兄说的是,一切全凭炼兄筹谋。”
“好了!你走吧!”
炼羽生逐客令一下,沈勉也不好再逗留,只得陪笑着离开了。待沈勉离去,炼羽生望着那幽幽的月色沉默了,良久才起身又来到了那间密室。看着角落里有些模糊的身影。炼羽生的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违!深夜叨扰,还请见谅!”炼羽生微笑着将案前的一碗汤药端起,走到违面前,小心翼翼地往他口中喂着。
“你的精力真是令人惊讶。”
“你在夸奖我?”炼羽生脸上的笑意更甚,又将一勺汤药喂进违的嘴里。“其实,不是我不睡,而是我不能入睡!”又喂了几勺,炼羽生将手中的碗放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落寞的说道。看着黑暗中那双向自己投来的的目光,炼羽生脸上的悲哀之色更浓。“是梦,噩梦!”
黑暗角落里的身影闻言沉默了。“我以为你不会有什么弱点的!”
炼羽生无所谓的笑了笑。“这或许算是一个吧!可是,很失礼的说,这个弱点对你并没有什么用处!”
最近炼羽生每晚都会过来,而违较之以前则每一天都要喝下那些不知名的古怪的汤药。昏暗中两人默默地注视这对方片刻。“怎么样,最近师傅又教了我一首新的曲子,要听听吗?”炼羽生说完也不待违回答,像个孩子一样笑着取过一只长箫。违静静地听着着,什么话也不再说了。对于这个人,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静静地听着炼羽生的吹奏,这箫声似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才止一会,违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一曲还未终了,违早已睡得很熟了,看着角落里的身影,炼羽生的目光似能穿透违的身体,看见违,此刻的梦境。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违嘴角不觉浮出一抹笑意。炼羽生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惨笑了一声,终是无声离去了。
次日。南京城内的人终于等来了他们一直在等待的诏书。一道是内阁直接下给应天府尹和兵部尚书等人的。而另一道,则是由陛下给太子殿下的。只有八个字,“父皇病重,吾儿速归!”
“殿下,陛下有谕!还请您火速回京。”看过这道旨意,曹国公一脸急切地相对太子说道。“眼下陛下龙体有恙,而殿下还滞留于南京,京中恐生变乱,还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太子看着众人的目光,有些迟疑了。这真是太巧了,昨天刚给这南京城里的官员们下了最后通牒,今天一早,陛下的诏书就到了。太子心中忍不住有些犯嘀咕了。“月姐姐,今日是不是该写家书了?”
听到太子忽然问起,沐月城楞了一下,微微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十日一封家书,本宫已经将这里的事都告诉父皇母后了。怎么不见他们提起半点呢?”太子心中的疑惑更甚。沉思了片刻,看着众人殷切着急的目光。“走吧,即刻回京!”孰轻孰重,这一刻,太子心中还是立刻便有了抉择,事实上,这种情况,也从来不需要做选择。
太子一行人说走就走,除了清风镇之事撂下了之外,连陈小渔和沈修都没能带走。陈小渔自然是不用担心,无论是她在沈家还是在别的地方,都不会吃亏的。就让沈修先代为照顾一二罢了。
等一行人在曹国公的陪同下出了南京城,太子发现已经走了许久却并不见曹国公及其所率军队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
“国公,已经够远了,不必送了。”这么多人行动实在是太缓慢了,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啊!况且这也太不像是送行的了。倒像是押解犯人一样!太子心中不禁更加疑惑了。
“殿下身份已是尽人皆知,此去京师路途遥远,恐有波折,还是让微臣护送殿下吧。等殿下上了船,臣就放心了。”曹国公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曹国公这么说,太子也只能无奈笑笑。就这么慢吞吞地走吧。
到了北上的渡口,曹国公这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只要再过半个时辰送殿下上船,一切就都好办了。没有殿下在南京,自己一定可以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这幕后作乱!
“国公,这下安心了吧。”太子有些无奈的说道,对于这些封臣,太子还是十分信任和倚重的,这些毕竟都是太祖功臣之后,是皇室的屏藩,是倚仗。“本宫此行无功而返,你等留守南京切记一定要妥善处理清风镇百姓之事,切不可辜负陛下与本宫的期望!本宫虽是离去但会一直关注着的。国公切莫大意!至于那些大臣,都不足以谋事,一切还望国公慎重。”临行前,太子有些语重心长的叮嘱着。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语重心长地说出这样的话,曹国公心中大感十分安慰,陛下和大明后继有望了。忍住心中的赞赏曹国公连连点头称是。谁说太子殿下顽劣不堪,难以教导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与太祖太宗十分的相像。当真是天佑我大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