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清冷的月光洒满了远处的水面,映着鳞鳞的波纹倒是显得有些冷寂。虽已是这么晚了,这里的欢声笑语却仍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只是现在的这一切,都已经与沈三郎无关了。
跌跌撞撞的走下了迎来送往的小船,沈三郎一个人摇摇摆摆地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大约走的已是有些远了,又有些困乏了。三两步便栽倒在早已没了行人走动的寂静街道上一户人家的门前,熟门熟路的,看样子这样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夜里的风,不免还有些清冷,若不是趁着酒劲身上暖和,只怕像这样的早已经不知冻死在街头多少次了。
看着眼前在睡梦中将全身蜷缩成一团的流浪汉,这样的一个人还是刚才那个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风流公子吗?简直不敢让人相信!不知怎的,陈小渔心中之前积攒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不觉还有些可怜了他起来,好好的一个翩翩贵公子,怎么会自甘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不解。太子虽一直都没怎么说这沈三公子是好是坏,但心中一直是十分厌恶。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怎么会隐隐觉得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这样睡在街旁,真是可笑,我想做什么从来都是由我不由天!怎么会和眼前这个烂泥一样的醉鬼一样呢!意思到自己的可笑,太子忙定了定神,赶走了脑海中令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胡思乱想。
“走吧,这一夜的独角戏已经没什么看头了!”
“这么冷的夜,就把他扔在这不管,不太好吧!”陈小渔有些迟疑道。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想要教训他,现在又担心起他了。太子没好气地说道“都已经这样了,只怕是贼都没兴趣偷他了。更何况看这样子又不是第一次了。走吧。”
“哦!”
“昨晚玩得很疯吧?”
“嗯?月儿姐姐你怎么在我房里?”揉着还有些困意的眼睛,陈小渔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昨晚上是进错了房间呢!“天已经这么亮了!”
“照儿昨晚睡的很踏实,所以我就没什么事喽,过来看看你呗!怎么样了,游船好玩吗?”沐郡主倒了一杯茶顺手递给陈小渔问道。
“哪有什么好玩不好玩的!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嘛,不就是有人赢了一夜,还有人输了一夜。而我们,看了一夜!”陈小渔呷了两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沐郡主还想再问些什么,这时客栈外的街市上忽然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却又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两人好奇地打开窗户往下面的街市上看去,只见街上往来的行人都在被一群官兵仔细地盘查这,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小姐。”夙冰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顺手将房门轻轻掩了掩。
“冰儿,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了?”沐郡主见夙冰进来,出声问道。
“说是昨晚城里有几家有钱人家失窃,应天府尹正全城搜查呢!”知道两人心有疑惑,夙冰将自己刚刚听来的消息悉数说了出来。又补充道“具体的情况,大哥正在打探呢,想是一会就知道。”
“失窃吗?丢了什么东西?要派这么多人出来寻找,悬赏的赏金肯定不少吧!”不知怎地,陈小渔一听见失窃瞬间倒来了兴致,看她那小财迷样可真是一点都没有陈家大小姐的样子。
沐郡主和夙冰正在这取笑她呢,忽然想起了这么吵的声响肯定把是会把他吵醒,只得出了陈小渔的房间去照看他,没办法,谁让他睡觉也总是这么惊。真是和小猫一样!
“怎么,出了什么事吗?”看着夙和自门外风尘仆仆的走来,太子早已经醒了,出门在外就是这点好,一些在宫里时的孩子气他自己也很自觉地收敛了起来,起床气什么的都很少了。
“回公子,说是昨夜后半夜城里的七家富户和一些勋贵家都莫名遭了窃贼,丢失了很多贵重物品。所以今日一早应天府尹正忙着缉拿盗贼呢!”夙和将刚刚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太子回禀道。“只不过……”
与其说他是锦衣卫的指挥千户,倒不如说他是个中规中矩的读书先生倒更为贴切,说实话,这种日后的佐弼班底要不是依着父皇的性子指派的,又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太子早就想把他给发配的远远的了。有时候太讲规矩了真的是会要人命的。“有什么你就说嘛!这是在外面也这么古板,真是让人受不了!”
“只是听说这盗贼在金陵城行窃已非一日了,地方官员却总是拿他没有办法,即便是南京兵部出动守卫军队都抓不住他。而且民间百姓都称他为义盗、侠盗!”
“义盗?贼就是贼,义盗算是什么?”太子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小玩意,盯着夙和问道。
夙和也不敢隐瞒,接着又说道“好像是说这两年来,他每次行窃后都会拿出许多银米救济那些需要帮助的穷苦人家。公子,我们要不要……?”
还不等夙和说完,太子就已经有些不耐烦,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你当本公子千里迢迢南下是为了好玩啊!还要去帮那些没用的文官追讨家财,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明日就是清明了,本公子要去祭拜先祖的好吗!去让他们都给我老实点,我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反倒来找本公子的晦气了!把那些兵都给撤了,都抓了两年了还是一无所获,将这套逢场作戏的把戏收了吧!”
“公子,是地方官,不是……”
“有什么区别吗?地方官不就是文官,文官不就是贪官吗。”
见太子越说越没谱,夙冰也不敢再出言纠正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从小就让那些老夫子们言传身教的教导,怎么反倒适得其反,教出了这么个学生。“这……”对于太子,除了陈小渔和夙寒,其他人也是无奈了。
“对了,马上金陵这边的事都该了结了,你们准备准备去柳大人的家吧,是在杭州对吧?”太子又对正要离去的夙和吩咐道。
“是的,公子。柳大人家是在杭州的清风镇。”夙和回道。
“行了,去做你的事吧!”打发走夙和,太子有留意到刚刚说到两年不曾捉到的盗贼时一向没有过多情绪反应夙寒微微有些动容。因而笑着问道“怎么,想要会会人家了?”
“没有,只是有些觉得南京锦衣卫这些年太过于疏懒了罢了。”夙寒回道。
“锦衣卫?南京也有的吗?之前倒也听过,我还以为只有北京才有那种人呢?”陈小渔之前听他们说话就有些云里雾里的,于是不太敢插话。又听见他们说起锦衣卫,这个名字好像之前在家时听爹爹讲起过。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刚一接话就想起不好,这些时日的相处,自己早已和太子郡主等人随便惯了,怎么一时忘记好死不死地接了他的茬。看着夙寒有些不善的眼神,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如果此时月儿姐姐不在自己身边的话,这头野兽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咬断自己的脖子的,吓得她赶紧朝身旁的沐郡主身后躲了躲,时不时地伸出小脑袋来偷瞄两眼。可恶!看着没有半点想要为他撑腰意思的太子,陈小渔心里忍不住痛骂他千百遍,亏自己还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着,只知道占自己便宜却还不负责!
“不可以!寒,你以后不可以再吓唬他了。她现在和我们在一起!”虽然没等来太子的庇护,可还是月儿姐姐最心疼自己。陈小渔心中喜滋滋地想着,看来还是本小姐的魅力太棒了,平常只用撒撒娇就可以了。哈哈哈!
“陈家的人,本来就是在我们的监控范围之内的!她也不能例外!”夙寒脸色稍稍有了些缓和。
“好了,没事的!她毕竟是本公子赢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怕她一个小叶头吗?寒,你有些多虑了。”夙寒向来不善言辞,更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态度情绪,太子是早已熟知他的为人品性的,倒也不介意,比起夙和来反而不知觉得亲近了多少,便出言替陈小渔解围。
这金陵城内出现了盗贼之事仿佛好像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无论是民间百姓还是官府都已经默认了他的存在,反正拿他也是没什么办法,每次他行窃之后,大概也就是抓两个小蟊贼了事,反正赃物是没什么指望了。好在最近几个月他也着实安分了许多,时不时出来做一次案罢了,倒也并未闹出什么太过于惊世骇俗的大案。大家便也乐的相安无事。
这偌大的金陵城不消多时便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与热闹,趁着清明将至,城中这几日的香烛纸炮生意倒是做的十分火爆。
只不过这么热烈喧闹的气氛却是并未让前几日进城的炼羽生受到影响,自从拜别了恩师后,他这几日倒是见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闲暇时倒也常在思考着什么,不知有什么要酝酿的。正好今日无事,便只带了日常服侍左右的紫汐静静地往一处僻静隐秘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