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有种负罪感,我离开贝斯,换家公司吧,说实话,贝斯上下对我很不错,而宿岱言很信任我,我觉得自己很无耻。”当陈书墨要求司马春燕一定要把贝斯的“猫腻”查清楚的时候,司马春燕脸上涌起了一种很痛苦的表情,整天跟同事们在一起,大家都拿它当小妹妹,她喜欢这种感觉,而自从跟陈书墨恋爱之后,她觉得自己像个贼,每天惦记着主人家的东西。
“不行,我真的要崩溃了,你放过我吧。”司马春燕已经顶不住了,而陈书墨知道,此时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司马春燕。
“春燕,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怀疑你们公司在做不道德的事情,比如把过期的洗发水回炉加工,然后再跟新的产品混在一起,或者是少了几项材料,要不你们的价格绝对不会这么低,我让你做的事情,不光是为了索特公司,更重要的是为了消费者负责,你不是经常说最憎恨造假卖假,以次充好吗?”陈书墨把自己的揣测一股脑的灌输到司马春燕的脑子里。
“不会的,贝斯公司产品把关一直很严,这么多年都没做过坏事。”司马春燕面露不悦。
“可是,你们这次的阳离子去屑洗发水竟然顶着涨价风继续降价,这不很能说明你们的成本绝对低吗?有句俗话,从北京到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赔钱的买卖你们肯定不会干对不对,而你们的这个价格,我跟路总仔细算了,如果按照正常生产,这个价格每瓶你们至少要亏5个点以上,还不包括税,春燕,我想不出你们价格这么低的理由。”司马春燕沉默了,陈书墨所说的,也正是她所困惑的,她清楚的记得,在原材料没涨价之前,在定价讨论会上,曾有渠道经理建议把阳离子去屑洗发水的定价由16块调整到15.9,被宿岱言一口否了,当时宿岱言做了细致的核算给大家进行了讲解,16块送焗油膏已经是零利润的临界点了。而现在,材料上涨,产品竟然还能继续降价,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见司马春燕沉默了,陈书墨赶忙再添了一把柴,他继续打了个比方:“你喜欢吃排骨,前两天饭店的红烧排骨卖20块钱一斤,现在生排骨涨价了,饭店的排骨应当卖到22一斤,老板却告诉你现在卖18一斤,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我觉得这排骨要么变质了,要么只有骨头没有肉,要么?”司马春燕忽然一停顿:“要么,老板早在五年前,生肉价格没涨的时候,囤了大量的便宜肉,对了,贝斯公司肯定是早就囤了大量的便宜原材料。”
陈书墨噗哧一声乐了,司马春燕被他笑的很不自在。
“怎么,难道不行?”司马春燕挑衅的看着陈书墨。
“我的大小姐,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你们贝斯自从宿岱言来了之后,才改变了产品结构,主打中药和草本产品,为此,你们还卖掉了以专做美容院系列产品的贝雅公司,我说的没错吧?”
“你继续。”
“不管是思邈防脱也好,阳离子去屑也好,你们都是重新研发的配方,这时间加起来按照年头算是三年,按照实际时间算,应该是两年零几个月,这也不假吧。”
司马春燕点了点头。
“三年前的原材料价格跟没涨价前的原材料差异并不大,就算是量再大,顶多比现在便宜百分之五,而三年前你们的思邈防脱产品刚上市,到底能卖多少谁心里都没底,又怎么会去花上一大批钱囤积上一大批原材料呢?再说了,你们的阳离子去屑洗发水跟思邈防脱洗发水的配方上也有不小的差别,并不是所有材料都能共用,生产阳离子系列必须要购新材料,而离子概念,我们索特是最早的,距离现在时间还不足一年,你们又怎么可能在两年前囤材料?”
这一连串的反问让司马春燕顿时哑口无言了,同时也调动了司马春燕的好奇心。
“就算不是为了帮索特,我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去把这件事情弄清楚。”这样想着,司马春燕向陈书墨许下了承诺:“我答应你,把这事情查清楚,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这件事情过后,我就辞职离开贝斯公司。”
“早,宿总。”司马春燕一早就等在了宿岱言的办公室门口,见到宿岱言便满脸笑容的打招呼。
“你这小鬼,这么早,有什么事?”宿岱言边开门边询问道。
“我想让您给开个绿灯。”
“嗯?什么意思,以前你做什么我没支持吗?”宿岱言调侃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你一搅和,我忘了什么意思。”司马春燕很无奈的拍了拍脑瓜。
“每天清早开心一刻,一天都有好心情,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什么事你说吧。”两人开始言归正传了。
“宿总,我想去生产部那边拿几款我们现有产品的空包装盒子还有瓶子,您要给我开个通行证啊。”
“拿空包装干什么用?咱们不是有成品吗!”
“我要开始新一轮的消费者调查,我总觉得,咱们现在停产的阳离子润发、黑亮、养发这三款产品就这样退出市场怪可惜的,所以,我想,还是做个调查,看看能不能再把这三款产品卖起来。”司马春燕说的这话是心里话,她确实觉得那三款产品直接退出市场可惜,而她也没有理解,宿岱言停止生产那三款产品,就是想集中精力,专打一个产品,来抵御索特。
在商场上,动物界的例子是很值得借鉴的。
能被称为森林之王的老虎和狮子在捕食牲畜的时候,眼里只有一个目标,而且这个目标就是牲畜的喉管,扑上去,咬住要害,最多不超过两下,立即让对手毙命,人们很少见到老虎和狮子一会儿去咬牲畜的腿,一会儿又去咬屁股。
宿岱言在离子概念跟索特的抗争中,已经把贝斯公司想象成了老虎,而他选定的“去屑产品”这个点就是咽喉,因为这个产品的使用人群最多,关注度最大。虽然,让他没想到的是索特不是普通的牲畜,而是一只很可能反戈相击能让老虎毙命的大象,但是,即使是面对大象殊死一搏的目标还是咽喉,大象的咽喉。
“这小丫头的积极性,倒是很值得肯定,还是不要打击她了。”宿岱言默默地想着,却忽然觉得司马春燕的做法有不妥的地方。
“你做调查完全可以拿着成品去啊,这多方便,咱们研发部离市区这么远,你不怕浪费时间?”
“不怕,不怕,拿成品太麻烦了,光办领用手续就要十几分钟,而且成品拿在手里沉得很。”司马春燕赶忙解释。
“不对,小丫头,你有事情瞒着我。你去生产部仓库拿空包装,也要办手续,而且手续跟领成品相比时间少不了多少。你说成品拿在手里沉,这也不是理由,你可以拿小包装,或者极端点,把洗发水从瓶子里倒出一些来。你给我耍小聪明了。”宿岱言看着司马春燕,乐了。
“哎,宿总,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算了,还是直说,我去生产部拿空包装主要是想顺路拐个弯参加一下表姐的婚礼,她定的酒店就在咱们生产部那边的方向。您放心,我不让公司派车,我自己坐公车去。”司马春燕说话很流畅,显然这番话是她早已准备好的。
“行,让你假公济私一次。注意安全,少喝酒,空包装丢了没事,别把你丢了就成。”宿岱言仍旧打着哈哈开着玩笑,没有任何的防范,这不能怪他,遭到枕边人算计的例子都比比皆是,又何况只是亲密的同事呢?人心隔肚皮,画龙画虎难画鼓,知人知面不知心,古人早就做了精辟的总结,千万不要怀疑老祖宗的智商。
等到宿岱言唰唰唰走笔如飞的在通行证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司马春燕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同时涌上心头一种复杂的滋味。
这是司马春燕计划中的第一步,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知道如果真的产品里面有玄机,那么一定是在生产部门才能发现端倪,而公司规定,为了保密,出入生产部门必须要有总经理签发的通行证。司马春燕于是想到用做调查需要空包装的理由获得通行证,而宿岱言询问她的那几个问题,显然是她计划中的漏洞,但是,跟宿岱言朝夕相处的她早已摸清了宿岱言的脾气,从来不会为难同事的私事,于是,她用参加表姐婚礼的谎言,打消了宿岱言的疑虑。
司马春燕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进入生产车间去发现蛛丝马迹。
凭着总经理签发的通行证,自然是顺风顺水,领了几个空白的包装盒放进随身的包里,司马春燕便就走进了生产车间里,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几组工人动作熟练的操作着那些油相锅、水像锅、搅拌器、消毒罐的。最后从传送带上产出一瓶瓶的成品,看到那鲜艳的绿色包装就知道这是思邈防脱洗发水的生产线。
“你好,请问一下,阳离子去屑那款洗发水什么时候开工?”司马春燕走进一个小伙子,小伙冲她指指正在运转的机器,又指指不远处的一把椅子,司马春燕便走到椅子上静静的坐着。
约莫也就是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机器停了,小伙子走过来,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你是新来的?”小伙子问。
“不是,我是营销中心那边的,没看见你们生产阳离子产品呢?”司马春燕边把自己的工牌和通行证在小伙子面前晃晃,边问道。
“阳离子产品半个月内没有生产计划。”小伙子一边答,一边眼瞅着机器的方向,见其他人又开始工作,赶忙站起身说道:“这里是车间,你要没什么别的事,就走吧,我去干活了。”说完,一阵风般的跑到机器旁又开始忙活起来。
“看来是白来了。”司马春燕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车间,门外停着一辆小货车,几个工人正在卸货,有一个小袋子悄悄滑了下来,工人们都没发现,司马春燕紧走两步,把袋子拾起来,扔到了车上,而那袋子或许掉到地上时破损了,沾了司马春燕手上黏糊糊的一些白色胶状物。
“可别有腐蚀性,还是先洗掉。”找到一个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
“今天晚上再开一次工?防脱看来卖的不错,这个月发了奖金,咱们涮羊肉去。”洗手间里有人在打电话,等那人走出来,司马春燕特意看了一眼:四十出头的女人,白色工作服,胸前的工牌是V字打头。
等那女人走出去,司马春燕仔细琢磨了一下,真让她找到了玄机:这女人电话里说晚上开工,又提到了防脱,这不太符合常理。刚刚小伙子才告诉她,防脱洗发水半个月没生产计划,怎么又会再晚上开工呢?就算是需要开工,以现在的生产能力,白天时间就足够了呀,根本不需要加班。最让她觉得可疑的是这女人M字头的工牌,代表经理级以上,一般来说,经理只下计划,是不会亲自开工的。
“不正常。”司马春燕念叨着,把手上的水擦干净,他把纸巾团成一个团子,用手指弹进了纸篓,同时脑子里生成了一个“潜伏计划”。
她重新返回车间,找到角落里一座窗户,悄悄把窗锁打开了,这样一来,她可以在外面打开窗户,从而进入到车间里。
为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走出车间后,她找到一个僻静的场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商战畅销小说《绝对角力》看了起来,用来打发后面的时间。
由于这本小说除了商战,还写了灰姑娘嫁给王子的现实,让司马春燕看的感慨不已。
“不知道这陈书墨会不会是一只潜力股?”一边看,一边想,或许是小说写得精彩,也或者是四处活动目标太大,所以,司马春燕连晚饭都没有吃。
天色见晚,一阵凉风吹来,感觉身上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而一个喷嚏打出来,让她意识到外面太凉,该躲进车间里了。
像做贼般的悄悄靠近那扇窗户,透过窗户看看车间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看看腕子上的表已经八点十分了。
推开窗户,麻利的翻窗而入,躲在白天就已经看好的位置绝佳的机器空隙里,既能听到有人对话,又能看清设备操作。
肚子咕噜噜的叫着提抗议。
“求求你,别叫了。”一方面从包里拿出一块口稥糖嚼着暂缓饥饿,一方面又祈祷那些开工的来的不要太晚才好,真弄到下半夜去,自己就饿成照片了。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加上一天神经紧绷,此时感觉很疲倦,刚刚闭上眼睛,铁门开启的声音就赶走了睡意,整个人立即精神起来,悄悄看去,进来车间的总共就三个人,一个人下午在洗手间碰到的女经理,一个是生产部的主管樊春虎,还有一个是自己以前见过的研发部主管。
“今晚再加工一批,短时间内就够用了。”研发主管边打开机器预热边说道。
“你别说,宿总找来的这玩意儿还真是好用。”樊春虎把一瓶瓶的去屑洗发水和焗油膏设备的容器里,接着对那中年经理说:“宋经理,往里面添分散液吧。”
“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一拿下正式批号,肯定抢手的很,哎,老王,不如咱们破译了他这配方,抢先注册吧,这样咱们不但卖化妆品,还卖分散液,你把你那帕萨特换成宝马。”宋经理跟研发主管老王开着玩笑。
司马春燕一字不落的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眼睛看着设备里的洗发水和焗油膏经过消毒、包装,一瓶变成两瓶,从传送带里出来。
“原来是宿总买到了一种添加剂,这种添加剂能把一瓶变两瓶,这样成本就下来了,只是这种添加剂还没经过国家批准上市,属于黑户。”司马春燕甩甩头,理清了思路,同时心里小高兴了一把:“这洗发水宿岱言发给自己试用过,这都用了快一个月了,没问题,贝斯公司没有以次充好,没有偷工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