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易》八卦,以垂宪象。
《说文》九千字,小篆杂以古籀。何以偏主小篆,不专以古籀为主?盖古文笔画淆乱,不能尽以六书解说,而籀文十五篇,已亡其六也。居今而言,八卦与文字未必有关,其所以首举八卦者,大抵初造之文,有若干字取诸卦象。为水,字从之。为火,古之火字作。为气,天积气也。气作,义与天同。为州,汉人书坤作?,地之大者,无逾九州,故州字重?而书作。其余震兑艮巽,不与初文有关,盖造字时去取各有宜耳。
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其事,庶业其繁,饰伪萌生。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蹏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百工以义,万品以察,盖取诸夬。夬扬于王庭,言文者宣教明化于王者朝廷,君子所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也。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箸于竹帛谓之书,书者如也。以迄五帝三王之世,改易殊体,封于泰山者,七十有二代,靡有同焉。
契者,刻画作凭信也。古人造字,本以记姓名,立券契。尔时人事简单,人我所需,唯此而已。《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之言:“书足以记姓名而已。”语本非谬,其后人事愈繁,文字之用乃广。行文立言,皆后起之事也。仓颉初造之文,为独体象形与独体指事。指事者,象形之广义也。若两文合而成字者,非会意,即形声。仓颉时尚未有此,形声相益即谓之字者。字字叔重训乳,乳即产生之意。《易?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此字之本义也。文本无多,两文相合,孳乳日益,遂名曰字。或谓字之一言,春秋时尚无其称。
《论语?子路》“必也正名乎”,《仪礼》“百名以上书于策,不及百名书于方”,名者,今所谓字也。或曰书,或曰文,于古未有言字者,称字殆自秦始。此语不然。古人幼名冠字,字之云者,谓由名孳生之别名耳。秦以前人,已有名复有字,何得谓为始于秦哉!古文变化綦多,封于泰山二语,本诸《管子》、《韩诗外传》,事证不详,理或然耳。
《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撝,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事,依声托事,令长是也。
小学者,儿童识字之学也;六书者,古人造字之法也。宇宙万彙,有可以指其事而为文者,之类是也。有可以象其形而为文者,⊙之类是也。然象形、指事,可施于名物者多,可施于动作者少,于是乃有形声、会意之例。止戈为武,止戈者止人之戈也。语本楚庄王,谓禁暴戢兵方谓之武。然此恐是一时美谈,未合初义。《书?牧誓》:“不愆于六步七步,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今步伐二字,人人沿用,窃意武之云者,会步伐之意而已。止者步省,戈者伐省。军令森严,步伐整齐,此所谓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