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通志》亦有“六书略”一门。夫六书之法,限于中国文字,而此则以满文、蒙文、回回文充之。见篆书有倒薤、悬针、垂露诸体,亦被满文、蒙文、回回文以倒薤、悬针、垂露之名。又以大写者为大篆,小写者为小篆,称大篆为史籀作,小篆为李斯作,岂非可笑之甚耶!当时若仅续修一部,或《通典》或《通考》,自唐至明,附以清制,固未尝不可。
无如高宗之好夸大,欲多成巨帙,以掩前代所作,不知适以招叠床架屋之讥也(清帝康熙最为聪明,天算、诗文,确有长处。雍正专意政治,不甚留意文学,其《硃批上谕》,宛然讼棍口吻。乾隆天资极钝,而好大喜功,颇思囊括中国全部学问。当时考据之风盛,故《乐善堂集》中亦有考据文。又好作诗,其在苏杭一带石刻者,皆可笑)。要之,清代政书,终以《大清会典》为少疵。《通典》、《通考》皆不足观。是故,《九通》之中,独杜氏《通典》最当详究,不仅考史有关,以言经学,亦重要之书也。
章实斋因当时戴东原辈痛诋《通志》,故作斥马申郑之论,谓《通志》示人以体例,本非以考证见长。不知郑氏所志,若果在标举纲领,则作论文可矣,何必抄袭史传,曾不惮烦如此。以此知郑氏之作,正欲以考证见长耳。章氏所言,适得其反。然章氏讥弹《通考》之言,固自不谬。谓天下有比次之书,有独断之学,有考索之功。
独断、考索欲其智,比次之书欲其愚。马贵与无独断之学,《通考》不足以成比次之功。其智既无所取,而愚之为道,又有未尽。此论也,切中《通考》之失。然不知官修之书,分门纂辑,比次自不至疏陋。马氏以一人之力,成此巨著,一人之力有限,宜其不能尽比次之愚,又何其论考索之智耶。
《通典》、《通考》而外,“会要”亦掌故要籍。《唐会要》,元和时苏冕所作,后杨绍复等奉诏续之。宋王溥复续成今书。溥又撰《五代会要》三十卷,南宋徐天麟更撰《东》《西汉会要》,取两汉之事,分为若干门,不专记典章制度。《四库》无可归类,入之“政书”,实非纯粹政也。《东》《西汉会要》,用以搜检两汉书甚便。
《五代会要》,学者不之重,然所记政典,颇足补《五代史》之阙。五代《旧史》不全,《新史》亦有所未详也。如经籍镂版,昉之长兴(唐明宗长兴三年校正《九经》,刻板印卖,学者从此不必手抄),《五代会要》详载其事。然明宗不甚识字,《通鉴》载李绍真、孔循请自建国号,明宗问左右何谓国号。愚陋如此,安能阐扬经术。
于时冯道当国,可见《九经》镂版,冯道之力为多。宋初儒者,鄙夷冯道,《新史》削而不书(冯之雕印《九经》,与张宗昌之翻刻《唐石经》,后先辉映)。不有《五代会要》,后人何从知冯道之功耶?大抵“会要”一类,只唐、五代二书较为重要,余皆无用。其附于《通典》、《通考》之次者,以体例相近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