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时令”别为一类,最为可笑。时令者,于古有《夏小正》、《月令》之属,唐改《礼记?月令》作《唐月令》,颁行全国,且以冠《礼记》之首。当时重视《月令》,本不足怪。宋以后即不然,至近代则“是月也,东风解冻”等语,唯“时宪书”记之耳。此其语涉气候,本不成令,而《四库》别立一门者,清帝钦定之书,无可归类,又不可不录,故别立此门也。此门所录,只宋陈玄靓《岁时广记》及康熙钦定之《月令辑要》二书,《存目》虽列十余部,故为衬托而已,岂为正式收录哉?唐有官谱,谱系可信。宋以后不可信,以其不可信,故《四库》去“谱系”一门。然家谱自不甚可信,若《世本》以至《姓氏书辨正》,人皆称善,岂不可信。《元和姓纂》虽佚,依《永乐大典》辑成者亦略备。又《千家谱》乃官定之书,凌迪之《万姓统谱》,虽不足道,今其书犹在(北京图书馆有之),亦无甚荒谬处。其书体例,如《尚友录》而较详,每一姓下,列入历代有名之人,梁贾执《英贤传》即如此作,见《广韵》所引,亦《万姓统谱》类也。迪之尚有《姓氏博考》,与谱系有关。以余观之,《世本》、《元和姓纂》、《千家谱》、《英贤传》、《姓氏博考》五书,应立一“谱系门”,如云书少,不足别为门类,则“时令”何以可别立一门耶?求其所以不立之故,殆以讲求谱系,即犯清室之忌。
《广韵》每姓之下,注明汉姓、虏姓,如立“谱系”一门,必有汉姓、虏姓之辨,故不如径删去耳。清修《四库》,于史部特注意。经部不甚犯忌,然皇侃《论语疏》犹须窜改。子部宋、元、明作者,亦有犯忌处。集部则更多。然皆不如史部之分明,故史部焚毁尤多。不立谱系,即其隐衷可见者也。
《清史稿》史部有“方略”一门(清特开方略馆),《平定三籓方略》、《平定罗刹方略》、《平定粤寇方略》等属之。今案,方略列入史部,未为允当。《汉书?艺文志》有“兵书略”一门,《四库》入兵书于子部(诸子中有兵家一门)。然子部之兵书,本与其他有异。《孙子兵法》,《艺文志》有图九卷,魏武、诸葛之书,全属行军号令之作,戚继光《纪效新书》、《练兵实纪》亦然(《纪效新书》记御倭寇时行军法令,《练兵实纪》记守边时之军中法令,与《孙子兵法》略不同),皆兵家之方略也。由此观之,方略应入兵家。
人谓著书无可归类,则入子部,余谓史部亦然,行军方略,略似纪事,故入史部,不知子部亦有纪事之作也。要而论之,清《四库》添“诏令奏议”一门,无可非议。“时令”一门,全属无谓。方略虽《四库》所无,而《清史稿》有之,然当入兵家,不当列入史部,而“谱系”一门,仍当补入者也。故以《隋志》较之,只应加“诏令奏议”一门而已。《隋志》所可议者,前所举《搜神记》、《冤魂记》不当入史部是也。又《竹谱》、《钱谱》之属,列入“谱系”,亦为不当。“谱”者,人之谱也,非物之谱也。《四库》于子部立“谱录”一门,则《竹谱》与《群芳谱》相等者当入此门。至于《钱谱》,有“金石”一门在,可列入也。
要之,《隋志》大旨不谬,小有出入,今为纠正如此。然此就已分之四部言耳。如依《汉志》,则正史以下,皆当归入“春秋家”。不但《汉志》为然,齐王俭效《七略》而作《七志》,亦入史部于经(《汉志?六艺略》入史部于“春秋家”,王俭《经典志》亦有史部之书)。详论源流,分部本宜如此,今以《隋志》为准,乃一时之权宜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