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淌,慢慢他与秦思安越来越熟,偶尔还会跟秦思安说起他以往的事,至于是谁针对,是谁压迫,他一直闭口不谈,只提以往的趣事。
“有时我在想,能在这里认识你,已经是上天的好生之德了。”权景依着树干望着天空,“如果没有你,也许我的娘亲早就不在了,而我可能.........”他没有再说下去。
有时秦思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心中装了太多叫仇恨的东西。
“你受伤了?”秦思安有一次来找他,却见他前胸有着斑斑血迹,不禁紧张的问。是那群胖小子打的吗?
不,应该不是,一连好几个月他们都不曾见过那群欺负权景的孩子了,毕竟到了年岁,要么读书,要么当学徒,要么跟着自家人学手艺,在那个时候,游手好闲的人还是不多的。
“没事。”权景避开了秦思安的目光,他目光游移了一下,“砍材时,从山上滚了下来,无碍,你该走了。”
“哦。”秦思安点了点头,背起箩筐,朝他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权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落寞,她竟然真的走了,也好。他沿着田埂,走到了小溪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在溪水里仔仔细细的搓了搓,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来,前胸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他濯水洗了洗伤口,将衣服拧干,铺在草地上晒着,自己躺在一旁。
也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脚步声,他才睁眼四顾,她怎么又回来了?见来人是秦思安,他连忙起身要将上衣披上。
“我都看见了,好大的口子。”
“没事。”权景淡定的披上衣服,衣服还只是半干,他也不在意。
“会留疤的,脱掉。”秦思安拧了拧眉,“我带了药。”。
“说了不用。”权景撇开脸,坐在一旁,直接拒绝,“你刚才回去就是为了买药?”
“嗯。”
秦思安趁他不看自己,将他推到,自己直接坐在他身上,腾的一声,少年便红了脸,红晕荡起涟漪,脖子也被染红。
“下来。”他别开脸,面色微冷。
“就不”秦思安看着他泛着红晕的脸,墨发微垂的模样,一时兴起玩味,低头对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身下的少年身体一颤,瞬间僵硬,他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那脸上一对仿佛藏着浩瀚星空的眼睛,正晶亮亮的看着他,眉眼弯弯,满是趣味和笑意,那刚刚亲了他面颊的嘴唇柔柔软软,粉粉嫩嫩。
权景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他停止了挣扎,垂下眼眸遮住了心中暗涌的思绪,在睁眼时,冷意已去,面色郑重,“你亲了我。”
“我知道呀。”秦思安笑盈盈的看着他,看他不动了,便拿起已经准备好的药给他上药。
“我会负责的。”
“啊?”秦思安手未停,面上不解,“负责?”
“我以后会娶你的,嘶——”权景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不起,手重了。”秦思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继续上药,嘴上却说道,“因为我亲了你,你就要娶我?”
“......是。”
秦思安盯着他,直看的他有些发毛。权景心中有些紧张,他从未对女子说过这种话,也不知道妥当与否,又怕对方觉得自己轻浮草率,反而衬的自己不稳重,不可靠,于是又正了正神色,结结巴巴解释道,“也......也不仅仅是这样。”
“哦?”秦思安看着他的侧脸,忽然玩心大起,故作郑重其事的看着他道,“不行,轮不到你。”
“什么?”权景有些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长这么大,亲过不少男孩子的。”秦思安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道,“我来数数:有我的哥哥,堂哥们,堂弟们,家附近的王二宝,张大宁,丁奉安,张小天.......”
“够了。”权景越听面色越沉,直到面色铁青才出言阻止。
“不够的”秦思安干脆放下了药瓶,继续掰着手指头数道,“隔壁村的李阳,他家旁边的陶行......”
“我说够了!你——”他突然坐起身来,将秦思安扶到一旁,双手撑地,胸前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他想说她举止轻浮,想说她怎么如此不避讳男女大防,想说她怎能、怎能随便亲别人,怎能像刚才对待自己这般的对待别人?可是,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分不清,分不清她到底说的几分真假。
他叹了口气,抚了抚额,语气听起来仿佛有些脱力,显然是不想再说刚才的话题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吧,我自己上药就行。”
他单手支地,站了起来,身形微晃了下,才缓缓的沿着田埂往回走。
还真是气的不轻呀,秦思安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先开玩笑的不是你么?哎。
想到此,秦思安笑了笑,记得好像,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秦思安依然记得他,充满怒意的脸,涨的通红的脸,无奈的脸,颓然的脸,失落的脸..........
好像随着他们的越来越熟悉,他的表情越来越生动,再也不是她当初见到了那个,看不出喜怒哀乐的人了。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仿佛尝尽了人间冷暖滋味。
“为何总是叹气?”思平看着自家妹妹自刚才就开始,面上悲伤又惆怅,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哥,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秦思安心不在焉的看着四周,之前感觉还热闹的天地,现在仿佛跟自己隔了一层玻璃,热闹是他们的,落寞是自己的。她看了看手中姚慕辰买的笑脸面具,跟之前见到的那个人戴的一模一样。
江临城待了几天,姚慕辰和自家哥哥就直叫没趣,不如早早赶去书院。他们应酬的也够了,结交的也结交了,两人累的再没有初初来时的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昨儿那些个名门贵族们,一个个眼高于顶,说话都爱理不理的,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看着都倒胃口。”姚慕辰半靠着依着,秦岭儿在给他扇扇子,他一边葛优瘫,一边抱怨,“我可是真真儿的应付不下去了。”
“慕辰兄,我倒觉得他们那才是名门子弟该有的样子,你看前儿个那批人,一个个一边对相同地位或更高的门第阿谀逢迎,一边又向门第低的出言讥讽,恶言相向,岂不是更倒胃口?”秦思平也摇了摇扇子发表意见。
“说的也是,听你这么说,我觉得那群名门望族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了。”姚慕辰若有所思道,“那温国公家的几个公子看着倒还算顺眼。”
“听闻温国公为人温良谦恭,刚正不阿,府中几位公子小姐均教的博学多识,尤以温二公子最为人熟知。听闻他自幼体弱在乡野居住了一段时间,为人诚实聪明,十分懂事,深得温国公喜爱,每逢出游或同僚交谈,总会将其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使得他无论知识,还是见识都十分突出。听闻这几年他随同温国公走过很多地方,社会阅历也十分丰富。”姚慕辰称赞道。
“传闻确实如此,听说温二公子年纪轻轻便受到了很多大臣、名士的赏识。此次出现是要去拜在王大儒门下。”秦思平也频频点头。
“温大公子也是早有才名,上届参加会试,高中进士,已入仕林,如今任吴州判官。也是前途无量”姚慕辰接过姚岭儿手中的扇子摇了摇道。“看来马上要变成同窗了呀。”
书院入口,车水马龙,人头涌动。放眼望去,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挤都挤不透。
“人好多呀。”秦思安感慨。
“可不是,这也算是这里的盛景了,虽然岳麓书院的门槛高,但每年招收人才时,还是有大量的人潮赶来。”姚慕辰解释道。
到了专门给人停靠马车的地儿,才发现广场这边人虽多,却安排的井然有序。下了车来,姚岭儿便朝大门走去,那里已经排了好几个长龙,正在门口设立的桌案处领取签号。
“劳烦秦公子将录取证明给我,我好领通行门牌。”秦岭儿去桌案处沟通了一阵,便折返回来对秦思平道。
秦思平连忙将早早备好的录取书简取出,递给他,姚岭儿又回到桌案处,不一会便领了门牌回来。
秦思平刚接过门牌,便有好事者踱过来问,“公子怎的有录取书简?”
秦思平不好作答,姚慕辰走了两步上前,恰巧将秦思平的身形遮了,才笑嘻嘻对那人说道,“那是他代我保管的,之前的门牌丢了,故只得再厚着脸皮去登记一番,怎的,这位兄台也是来参试的吗?”
接着巴拉巴拉,两人说了一大堆,还别说,姚慕辰不愧是商家出身,口才绝对是一流的,不仅成功转移话题,而且不到一会儿就将人家的家底摸的清清楚楚。
看着他笑的人畜无害的模样,秦思安嘴巴抽了抽,抚了抚额,默默在心中给那人插了柱香。
“权景哥哥,我们到了。”一个绿裙少女,提着裙摆下了马车,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催促轿中的人。
权景?秦思安的身形一顿,整个心都跳动的厉害,是幻听吗?她甚至不敢回头看。
“升平,安分点。”一道微沉的男音想起,秦思安身体抑制不住颤抖了一下,猛然转身,便见那轿中的人缓缓伸出白玉的手指,拉开车帘,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袍,头上系着玉冠,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秦思安瞳孔微缩,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