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小镇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喧嚣声,早晨的阳光轻洒大地,给周遭镀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秦保元的心情就像这三月里的春风般和煦,他的娘子前几天刚刚生产,每每想起那天晚上妻子青白的脸色,痛苦的呻吟和撕心裂肺的喊声,他的心尖儿都会跟着颤几颤。
可别提当产婆子说是双胞胎时他的感受了,他的脚步都跟着话音踉跄了一下,他的娘子很清瘦,这生两个孩子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听着屋子里的响动,他如同热锅中的蚂蚁般,走来走去,满头满脸的汗。里面痛苦的喊叫一声,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当产婆满脸微笑着将两个小娃儿从房中抱出来时,他看都没看一眼孩子就慌忙进了屋,看到累的虚脱但无大碍的娘子时,他喜极而泣,还好大人孩子都没事。
他跟他娘子从小就认识,可谓是青梅竹马。那时他父亲早逝,家境贫寒,根本没钱娶媳妇儿,但孟娘和岳丈从未嫌弃过他的家境,反而一直在帮衬着他家,他很是感激,婚后一年他的母亲秦氏也去世了,而他为人本分踏实,能吃苦能忍耐,自从跟着岳丈做起屠户的生意,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
孟娘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他的娘子,更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无法想象没有孟娘的生活是怎样的。
秦保元停止了回想,摸着怀里揣着的,昨日贩卖猪肉的钱,他不自觉的开始傻笑,今天他准备给娘子买披布,做件新衣裳,再买些水果米面和鸡蛋,给他娘子补补身子。
秦保元在镇上转悠了很久,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备齐要的东西,他举头看了看天,差不多到了越好的时间,这才拎着买好的东西,走到汇合点。
一辆拉着平板的马车停在那里,车上一个汉子正在四处看着,看到他便朝他挥了挥手,他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马车上的是他的同乡李庆山。李庆山看着置办这么多物事的秦保元道:“保元哥,你真是有福气,嫂子可是一口气给你生了个龙凤胎,这下儿女都全了,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秦保元一边憨厚的笑了笑,一边叹了口气,“这女人生孩子真真是过鬼门关,我可是吓得一天一夜都没敢合眼。”
“现在不是苦尽甘来了嘛,对了,你家两娃都叫什么名啊。”李庆山一边赶车一边问。
“我家岳丈起的名字,我们家是思字辈,男娃叫秦思平,女娃叫秦思安。岳丈说希望两个娃儿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
“这名字起的好,还别说,这孟家老爹年轻时就在镇上卖猪肉,到底是沾了些文气,连着名字都起得大气,以后我娶媳妇生了孩子,也去请孟家老爹给起个好名儿。”
“行啊,我家岳丈别的不敢说,这娃儿起名是事儿,他稳乐意。”秦保元乐呵呵的说道,“对了庆山,你娘昨个订了斤猪肉,说是回头请刘家媳妇给你说媒用的,等会你从我家门口经过时,停一下,我拿给你。呵呵,你小子可要好好表现,我可是等着喝你喜酒呢!”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我家不宽裕,谁家姑娘愿意嫁过来跟着我受罪呢,毕竟像孟家老爹他们一家那样的人,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李庆山不禁有些黯然,按理说,他家可是比秦保元成亲前富裕一些的,毕竟他父母均健在,但是也好不到哪去,他的父亲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了一辈子,家里根本没有多少积蓄。哎,这秦保元一不机灵,二不嘴甜,他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样的****运,这孟家才既贴女儿,又贴才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秦保元见李庆山颓丧着脸,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尴尬间,远远的瞥见自家岳丈蹲在家门前抽烟斗,便收拾了物品对李庆山道,“谢了啊,我到家了,要不要进屋喝口水。“
“”不了,时辰不早了,我娘还等着我呢。“李庆山压下了心中的郁闷笑了笑。”
”那你在我家门口稍等我会,我进去把肉拿给你。”秦保元待车停便跳了下去。
孟家爹爹吐了几口烟圈,看见秦保元回来了,便起身帮忙拿他去镇上采购的物件,秦保元连忙摆手道,“爹爹你别忙活了,我来拿吧,你老休息休息。”
孟家老爹朝李庆山点了点头,便只拿了那一小篮鸡蛋进了院子。秦保元收拾好东西进屋,不一会儿就提了斤猪肉出来递给了李庆山。
李庆山接过道,我身上的钱去镇上花掉了,这猪肉我先拿着,等回头让我娘再送过来。秦保元笑了笑,没问题,两人客套了几句,李庆山便驾着马车离去。
因着秦保元父母都不在世,故目前她的娘子由他的岳母照顾。他进屋洗了手刚抱着两个娃儿玩一会便开饭了。
因家里杀猪,猪下水都是自己留着吃,平日里也会留下几两肉自家吃,总体伙食还是不错的,加上岳父岳母共四个大人,简单的三菜一汤,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秦保元还有一个小舅子,叫孟世清。只不过二年前从军去了,二年下来,家里总共就收到过两封书信,还好现在天下也算是太平,并无战事,所以家里也不是太担心。
“我发现咱们家思安特别的机灵,这才生下来几天就会咿咿呀呀的了,有时还会冲我笑,这几天思平都哭过好几回了,她可是一次都没哭过呢!”秦保元的岳母一边逗着宝宝一边道。
“可不是,我也觉得思安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那小眼睛总是乌溜溜的转,可不是一般的聪明伶俐,这么一看,思平可是被比下去了,看来以后肯定思安比思平要聪慧。”孟娘子左右看了看两个娃,也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名堂来。“秦保元摇了摇头,笑的一脸宠溺。
对于这件事,他们一家在后来确实发现了,思平虽然比思安早一会出世,但明显的思安要更加聪慧,因为他们都试验过,事实证明她真的能懂,并且善于表达自己的意愿,大家都暗暗惊奇不已。
转眼六年过去,秦思平到了启蒙的年龄,这几天秦保元一直在思考孩子读书的问题,按理说,村里有免费的村塾,是村长的一个周姓的远方亲戚在教授学业。
可是这位周先生,也就多读了几年书,只过了县试,连府试都没过,童生都称不上。但是毕竟是不花钱的,村里本来生活就艰苦,谁手头上都不宽裕,就像秦保元的三个堂兄弟的儿子都在那里面读书一样,村里绝大多数孩子都选择去那里读书,毕竟不花钱,又能识几个字,谁不愿意呢。
原本秦保元也想着让秦思平去那里读书,可是女儿秦思安却不同意。别看女儿才六岁,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小鬼大。从女儿会说话时候起,她说的话往往让秦保元瞠目结舌。
他不明白女儿这么小,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让他这个做爹的都自叹弗如。渐渐时间长了,岳父岳母还有他们两口子有了什么难事,都会不自觉的询问一下她的意见,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年龄,而她每每都能给出一二三来。
这次念书的事件也是如此,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她便将种种利弊分析的头头是道,并且她后面所讲的未来,是他从未想象过的。
考取功名对于他们村里人来说,真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能识得几个大字,会算算小帐,大家就知足了,可是女儿的话,让他突然之间萌生了希望,有了盼头,仿佛好像考取功名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安安,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秦保元长这么大都没听过这番话,。他这个闺女太奇怪了,小脑袋总会冒出很多念头以及想法,说出来的话不说他想不想不出来,他想就是那周先生估计也说不出这番话语。
秦思安眼睛转了转,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虽然她已经尽量组织语言了,可这对她爹爹来说,也算惊世骇俗了。
“什么从哪听来的,咱们家安安自小就聪明。”孟娘瞪了秦保元一眼,便拉着女儿过去给她梳小辫儿。
秦保元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孩子不能太惯着,免得大了养成骄纵的性格。”
“爹爹,我不会的,我是乖宝宝,而且我是大姑娘了,不是小孩子。”秦思安撇撇嘴说道。
“是是,你是大姑娘,乖宝宝。”孟娘看着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一脸的正经,乐的直笑,忍不住又亲了一口她的小脸。
秦保元晚上想了一夜,第二天便去村里周先生所在的村塾转了转,又在村里打听了一下,不上村塾,他们家条件也不能像有钱人家那样聘请先生在家教导,所以接下来就只能考虑学馆了,秦保元想了想,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他们村里只有一个学馆,是李庆山的舅舅李夫子开的,学费倒不是很贵,只是听闻这李夫子脾气很怪,他的学馆里而今只有十几个学生,如果孩子第一面入不了他的眼,送再厚的礼,他也不收的。
听说这位李夫子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童生,但他的学识是完全比得上秀才的,只是当年他的未婚妻送他去院试的过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是他用马车推着尸体回来的,他未婚妻一家来他家大闹了几天,因为这事他们也从亲家便成了仇家。
现在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一直没有娶妻,他因读书,家里说亲晚,后来父亲母亲接连病逝,又耽搁了几年,据说那未婚妻是他一个同届学子的妹妹,不嫌弃他年龄大,也不嫌弃他家境贫寒,硬是铁了心要跟他过日子,她家人之前还不同意,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同意了,可是喜事没多久就变成了丧事。
而当年的事情一直是个谜,除了他们两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李庆山的母亲这么琐碎的一个人,也对此事讳莫如深。
“孩子他爹,要不你去李庆山家打听打听,问问李先生的喜好,孩子怎样才能合他眼缘,好好打听打听,后天去先生家好歹有个准备。”孟娘看着一旁眉头紧锁的丈夫说道,这李夫子比他们都年长,小时也只是见过几次面,没怎么说过话,她真怕到时他不收。
“我也这么打算,现在天色不早了,等吃了晚饭,我去李家坐一会儿,对了,到时提醒我把家里昨天留的那斤肉带上。”
“娘,我们回来了。”秦保元两人往门口望去,只见两个长相七八分相似的娃娃,背着两个小箩筐进了院子,同样的粉雕玉砌,浓眉大眼。
“回来了。”孟娘一边打招呼,一边快步出去,接过两个缩小几倍的箩筐放到院子里,然后给两娃娃扑了扑身上的灰尘,一手拉一个进了屋。
秦保元看着长相几乎一样的娃娃,满心的欢喜,一手一个将孩子抱起来亲了几口。他看着两个娃娃,越看越觉得生的漂亮,两个孩子分别吸收了他们两人的优点,就连同村人见了都夸是金童玉女。因着孩子从小就懂事乖巧,更让他们一家满心满眼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