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周太女韩霄被宫人带去先行休息去了,裴毓正与哥哥裴夜说着话,忆起儿时模样,二人不由得感叹,时光飞逝,年华已过,正为此次相聚而感到欣慰,忽然宫人带着守礼急急的过来见礼,裴毓见他一人回来,顿时皱起了眉头:“驸马呢?”
守礼急道:“驸马昏倒了,守礼怕您着急,这才先回来禀报。”
“昏倒了?”裴毓腾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守礼连忙一五一十的说了,他上楼通传,楼上那个神秘男子好像与驸马相识,驸马叫他先下楼去等她,就在他转身下楼之际,突听驸马一声尖叫:“你干什么!”
他连忙回去查看,只见驸马她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而那名神秘的男子却越窗而出。顾不上追赶他,守礼叫了新之他二人将驸马扶回了后院,黄大夫检查了一下,却发现驸马这是被人下了一种迷药,名唤七日醉,此药对身体无害,只是有如醉酒,至少七天,就能转醒。这不黄大夫刚走,守礼连忙进宫向裴毓禀明情况。
七日醉?裴毓放下了刚刚吊起的心,可是又迷惑不解,那个男子是谁,他为何要迷倒颜淡?不想叫她入宫?
“那个男子模样衣着你可有看清?”他沉声问道。
守礼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答道:“那男子年纪仿若二十多岁,长得细眉凤眼,衣饰很奇怪,长衣长裤,不似咱们喜穿袍,那腰带系得很紧,很是显眼,哦对了,他今日穿的长衣是黑色的……”
刚说到这,裴夜忽然打断了他:“这种装束倒是在我大周很是常见……”
裴毓的心忽然就破了一个洞,他敏感的想到,颜淡与大周之间,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到这顿时心慌起来:“二哥,我先去回去看看!”
“去吧,改日再见不迟!”
裴毓带着守礼一路疾行到了飘渺楼,颜淡仍在昏睡。他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脸庞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且不管那个男子是谁,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想颜淡进宫,裴夜是大周的君后,韩霄是大周的太女,他防的是谁?难道颜淡与他二人中的谁有着什么新仇旧恨?亦或是什么纠葛牵绊?
新之站在一边,裴毓吩咐道:“这几日皇姐登基,我会很忙,如果颜淡醒了,不要叫她出去,就说是我说的!”说着眸光闪过一丝厉色问道:“她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值得我信任么?”
新之跪下叩首道:“新之定然照顾好驸马!”
“嗯,”裴毓起身道:“守礼会留下,你二人顾着些店里,省得她醒了着急,宫中我自会搪塞,登基大典也不叫她去了,明白么?”
新之连连点头,见裴毓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便退了下去。
裴毓脱下靴子,他上床将颜淡搂在怀中,吻着她的额头,想象着如果她是醒着该又怎样的娇/嗔,几日不见,思念就像洪水一般泛滥,原来,他竟不知何时已经动情,虽然对那秋已经言明,她这一路也都小心翼翼的对他,可他归心似箭,却总是不耐烦再听她那些风花雪月的过去,过去过去,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提?
在路上,他想着颜淡,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孩子气,想着颜淡,一举一动都带着万般的任性,他甚至回想每日与她说过的话,她的喜怒哀乐皆放在脸上,仔细想,甚至偶尔后悔,这句说得有些重,那句有些过于宠溺等等等等,京城的老百姓都笑他二人是男女颠倒,可是颜淡倒不以为意,他更是喜欢这种日子,她的世界,只有他,真好。
“颜淡,”裴毓叹气:“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回答他的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又过两日,宫中传下遗诏,宝庆公主登基。
大兴明历,景琮年十一月十六,诸事大吉。
百官身着朝服,立于东乾门两侧,宝庆公主改国号为永乐,宣读诏书,加盖玉玺,众臣齐拜,口呼万岁,门外众乐齐奏,女皇登殿。
众臣入殿,四方朝贺。
皇宫内歌舞升平,一片喜气。
颜淡做了个梦,她醒来之时,还记着自己喊了一句什么,可是再仔细回想,却又忘得一干二净,屋内漆黑一片,正疑惑着,忽然新之急急地推了门走了过来:“小姐!”
说着进来点了灯光,颜淡揉着脑袋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被人迷倒了,黄大夫说是七日醉,得至少七日才能转醒。”
“七日?”颜淡咂舌:“我睡了七天了?”
“没有,“新之纳闷道:“今日才是第五日,看来那七日醉也没那么厉害的药力……”
忽然咕噜一声,颜淡不好意思的揉着肚子笑道:“我饿了,看来呀,这可是饿醒的。”
新之失笑,他强忍住笑意说道:“我刚离开了一会儿,今天这天儿呀,就在刚才突然就阴得厉害,青天白日的就黑不隆冬的,正取了火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你喊了。”
“我喊了?”颜淡愣住,想起自己隐约做了一个梦:“我喊的什么你听清没有?”
新之答道:“好像是个人名,什么雅……”
“雅?”颜淡捂住心口,她望向窗外,窗外果然是阴得厉害。
韩霄带着小厮百般无聊的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天气阴沉沉的,原本计划今日就要返回大周的,如此天气只好延后。朝内尚不安妥,她很不放心,父后为什么叫她来,她知道,可她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心力再找一个驸马,如果知道他就此一去不回,或许她不会与他争吵,她知道,妥协的永远会是他,可是他越是如此迁就,她就越是不安心,这下好了,他走了,走得很彻底,尸骨无存。
她宁愿他生她的气,她宁愿他哭着恨她,也不愿意失去他,可是一切却已经来不及。
小厮西浅俏皮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显眼的大红灯笼说道:“殿下,咱们去那个酒楼喝两杯啊?”
抬眼望去,见那灯笼高高挂在酒楼之上,她摇了摇头:“咱们回宫吧,这大兴京城也很没趣。”
“啊?”西浅嘟起嘴:“这么早就回去啊,多没意思啊?”
韩霄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馋酒了?”
“嗯嗯,”西浅连连点头:“想啊想啊!”
“看来是只有驸马才能管住你这张馋嘴了……”韩霄叹气:“好吧,咱们去喝两杯!”
新之给颜淡弄了点吃的,她在后院先是填饱了肚子,然后又觉得无趣,跑去前面帮忙,不多时裴毓听说颜淡醒了,他赶了过来。
夫妻二人呆在雅间中一处腻歪了好一阵,颜淡惦念着那位尚在宫中的太女,她绕着圈圈问裴毓,裴毓心惊不已,难道她想起了什么?
无妨,他安慰自己,过了今夜,哥哥明早就要起早回大周了。
“你认识那位太女?”
“不不不,”颜淡连忙撇清:“我哪里认识她,就是不想见她。”
“为什么不想见她?”
颜淡实在是憋不住话,这才将那个神秘男子的话说与了裴毓听,裴毓心思缜密,心底登时听出了几处漏洞,可这男子无非是不想叫她见那韩霄,仿佛这一切只要她二人相见了,便登时拨开云雾见月光,可是他不敢尝试,只好含糊着应着,只当不以为意,然后错开话题。
他二人正在雅间絮叨着裴毓这几日离京的思念,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乱七八糟地脚步声,然后是几个跑进店里的脚步声,夹杂在几人之中的一个声音,忽然有如雷电,击中了颜淡。
那一刻,她已经听不见裴毓的声音,有如受到蛊惑一般,她站在雅间的门口侧耳倾听。
——“这雨下得可真大!”原来外面下起了大雨啊……
——“给我们来两碗热茶。”
——“你们店里还有糕点?那来两份,口味啊?随意吧。”
——“西浅,你哭什么?”
——“好了好了,难得我今日带你出来,权当是替驸马给你过的生辰吧。”
——“还哭!”
——“擦擦你的脸,叫你们驸马知道了不知道又会多心疼了!”
——“呃……这糕点不甜,我不喜欢。”
——“什么?这个是你们驸马平日喜欢的甜品?……你们驸马……你们驸马叫什么?”
——“颜淡?”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颜淡!”
颜淡推开雅间的门,她的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一直在喊她:“颜淡!我喜欢吃甜的!”
楼下那人似已呆住,颜淡在楼上与她四目相望。
“颜淡,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颜淡一步一步走下楼去,裴毓在她身后拉了一把,却没拉住,只好跟着她下楼。
她说:“你是谁?我认得你。”
韩霄惊喜交加一把将她抱住:“颜淡!”
她的气息她的声音,她的怀抱,颜淡的泪水了无声息地落了下来,裴毓在身后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他看清来人,皱眉道:“霄儿这是做什么,有话慢慢说,在这大堂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韩霄看向裴毓:“她是我的颜淡。”
裴毓撇嘴:“她是大兴的女驸马,是我裴毓的驸马,不是谁的颜淡。”
“颜淡,”韩霄瞪向她:“你是他的驸马?”
颜淡茫然的点点头,她却忽然冲上前来,拽住她的衣领怒吼道:“颜淡!敢做他裴毓的驸马试试!打断你的狗腿!”
西浅拉住了还欲上前的韩霄,喃喃道:“小姐!”
韩霄忽然冷静下来,她自知方才有些失态,此刻对裴毓弯腰施礼道:“王叔莫怪,韩霄见到昔日好友有失冷静了。”
裴毓揽过头痛欲裂捂着脑袋的颜淡,漠然道:“她就是我的驸马颜淡,霄儿莫要在此地胡搅蛮缠了!”
韩霄闻言冷哼道:“王叔说她颜淡是你的驸马,可殊不知这本就不是她的名姓!想必颜淡身上的的玉牌是叫王叔拾了去,那上面有年有月有日,还有颜淡二字,我说的没错吧?”
颜淡忽然大叫一声,蹲下身去,裴毓心慌起来,没错,她说的确是实话……怎么办?
正心急,忽听韩霄又道:“莫不是王叔真的以为她姓颜名淡,年方十八?哼哼,其实那不过是个记数的年限,她乃是我朝已故太傅,公冶明诚家的次女公颜淡!恐怕王叔也被她这张脸给骗了吧,按照我大周年历,这公冶颜淡,已经二十有三了!”
裴毓闻言大惊,她说的头头是道……他真的以为那块玉牌上面记录的就是她的名字和年纪……
“王叔,”韩霄道:“我母皇新逝不满三年,如若她在此期间论了婚娶,那可是死罪一条!你若是不信,就去宫中唤了我那随行将军来,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嫡生姐姐公冶颜红!”
西浅在一边已然落泪,他向前一步哭道:“小姐快回去看看吧,驸马去了、夫人也去了!”
韩霄对着裴毓哽咽道:“王叔可知道,霄儿先前去世的驸马,就是颜淡的胞弟公冶颜琪啊!”说着走到颜淡面前。
裴毓已经不能言语,正在这个时候,还未待几人反应过来,角落里一个黑衣人忽然执剑冲来,他连点桌面,只在瞬间,待几人察觉剑已经到了韩霄背后!
“还我哥哥的命来!”
颜淡脑中嗡嗡作响,她做了最快的反应,便是一把将她推开,生生替她受了一剑,然后在她惊恐的眼中缓缓倒在了地上。
在陷入昏迷的那一刻,看着韩霄,她忽然全部想了起来。
原来她就是颜淡,她又不是颜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