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裴毓果然是背着颜淡走了一路,他走得很慢,颜淡在他的背后双手搭在他的颈间,不时与他说上两句话,小瓶子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后面,还有四个轿夫晃晃悠悠,非常隐忍的跟在后面,他们走得很慢很慢,生怕扰了二位主子的兴致,沿途百姓认出了这位王爷,以及他的小驸马,无不啧啧称奇,如此宠溺,果真像是在宠小夫郎了,或许有人心中不屑,可他背着她的背影,是那么的和谐。
颜淡回了王府,心情大好,她的脚也不过是扭了一下,在王府呆了两日就说什么也清闲不下去了,这两日守礼每晚都回府像她禀报店内情形,生意大好,可把新之给忙坏了。她早与新之说了,工钱先是每月一两银子,等生意好了,就涨些,他原本是有卖身契的,她却在裴毓那要了出来,当着他的面撕了个干净,也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他叫程新越,乃是原詹州刺史大人程之姚之子。
她给了他一个崭新的人生,也向裴毓仔细说了他的可怜之处,只是想帮他一把而已,并无他念,那****以为裴毓也会和她说说那个啥将军,可是他却抱紧了她,再无言语。
她喜欢裴毓了么?或许是,不然为何要吃醋呢,他呢?她没问过。
这一日颜淡闲来无聊在飘渺楼上吃着自家的糕点,忽然楼下一阵喧哗之声,她连忙起身去看,楼下大堂中站着一个美貌少年,他一脸的不自在,站在那正是局促不安。
新之过来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原委,颜淡忽的笑了:“这位公子想来我这小店做活?”
那少年重重点头,他紧张地看着颜淡:“我想学做糕点,你家的糕点味道很特别,能教我做几样么?”
不知怎么,他一脸紧张的站在那等着她的回复,这情景竟然熟悉得很,他华衣锦服,看起来就是大家公子,想做糕点,怕是想做给一个人吃的吧,颜淡忽然失神,直到新之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缓过神来:“好,你有时间就来店里帮忙吧!”
说完转身上楼。
那少年没想到真的可以,他高兴得忘乎所以,竟然冲上去拽住她的袖子:“谢谢你!”
颜淡站在楼梯间,一手轻轻拂去,她眼角微抬,瞥了他一眼。
少年名唤舒秀,他是京城首富舒家的嫡孙,提起他京城百姓就又有了话题,话说舒秀一十七岁,他整日想做的事就是要嫁进宝庆公主府,虽然宝庆公主年过三十,并且已经三十六岁了,但是舒秀却不以为意,他总是说,那驸马不过也才二十多点,不比他大多少,况且十七岁是男儿的最青春年华,他崇拜宝庆公主,爱慕宝庆公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追上楼去,还在想着颜淡刚才那一眼,她不经意流露的,站在高处只轻轻一瞥,竟是无比的高贵,使得他连忙松开了手。
颜淡依旧坐在楼上吃着她的小甜点。
舒秀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感激道:“颜驸马,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颜淡俯身向楼外街道上看去,街上人流涌动,好生无趣。
“谢我做什么,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颜淡轻笑道:“刚才我话未说完,每天要交十两银子用来学习。”
“什么!”舒秀险些跳将起来:“每天十两?你这是要钱么,你这是要命呢!”
颜淡眯起双眼,好笑地看着他:“这可是宝庆公主最喜欢的糕点样式哦,不值得么?”
他揉着额头皱眉道:“五两!”
“切!”颜淡撇嘴:“爱学不学!”
“八两!”
颜淡瞪他:“十五两!”
舒秀败下阵来,他告饶道:“好好好,十两就十两,就这么说定了!”
“值么?”颜淡忽然问道。
他以为是问银两的事,咬牙答道:“值——。”
颜淡支着下巴,看着他好笑道:“我是问你喜欢宝庆公主,成日的追着她跑值么?”
舒秀看向别处:“我也不知道,她虽然年纪比我大了些,可她在我心中就是神……”
“可是神会喜欢你么?”
“我不知道,”舒秀撇嘴:“总要试试的吧,就像你和摄政王,不也是差了八岁么,一般像这个年纪的男人都算老男人了。”
颜淡嗤笑:“老男人还有人惦记呢。”
“你是说那秋将军么?”舒秀问道。
颜淡瞪了他一眼,却没言语,她闷头吃了一小块甜点,忽然发现自己现在也像裴毓那样不怎么喜欢甜的腻腻的东西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秋将军一表人才,英姿飒爽,和你们家王爷很是相配?”
“把你的嘴闭上!”颜淡将糕点推向了他,他却指着楼下两个人言道:“你自己看,不相配么?”
颜淡连忙抬眼看去,果然……还是那么讨厌她。
裴毓与那秋并肩站在一处,他今日一身黑衣,她却一身白,可这黑白二色,放在颜淡眼里却是那么刺眼……
“啧啧啧……果然这才是天造地设,恐怕你不知道五年之前他二人是有婚约的,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成亲了,结果呢……喂!你干什么!”舒秀眼见着这位颜驸马一手拿起一块糕点直直冲着那秋将军扔了过去。
那秋正与裴毓边走边说,忽然惊觉有东西打过来,她大袖一挥——黏黏呼呼的糕点全都招呼到她的袖子上了,抬眼看去,颜淡在楼上抱拳笑道:“将军!颜淡失手了!”
她声如黄莺,路边不断吆喝着的摊贩都好奇地看着她,裴毓也在看她,他的小驸马此刻一脸的认真,那秋看着裴毓含笑看着楼上,她心中一阵烦闷。
“将军莫怪啊莫怪!”颜淡嘿嘿笑着。
那秋擦拭两下只得应道:“颜驸马严重了,无妨无妨。”
裴毓伸手道:“既已经走到飘渺楼下了,不如上楼坐一会儿,你久居边疆,京城许多人事都变了好多。”
那秋望了一眼楼上的颜淡,爽快笑道:“好!”
小伙计将二人引自楼上,颜淡命人奉上了新茶,舒秀早溜到一边学艺去了,三人坐下,裴毓挨着颜淡偷偷在她耳边说道:“淘气。”
颜淡只当没听见,她为那秋倒茶道:“听说将军这几年一直在边疆,那里风土如何啊?”
那秋摇头道:“五年,整整五年,物是人非,那里总不是我的家,哪里有心情关风土呢?”
“听说将军的夫君和儿女都还在边疆,若是那里不是家,那真不知将军还在意什么呢?”颜淡微微摇头叹息。
那秋咬牙道:“我在意的,是错过了几年空白时光,不知颜驸马可懂得?”
“我不懂,”颜淡看向裴毓:“你懂么?”
裴毓似乎习惯了宠溺,他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的驸马都不懂,作为夫君哪里懂得什么风土人情呢!”说完对那秋淡淡一笑:“不知将军今日喊住我,有什么事?”
那秋垂目,她打起精神正色道:“再过两个月公主即将登基,三位郡王都要回京城朝贺,别个倒还好说,只今日宝庆公主找了我,说裴夜郡王要带着大周的太女殿下一同回来,那秋需要出城迎接二百里,我知道你自小便多得他的照顾,便想来问问你,你去么?”
裴毓闻言看了颜淡一眼,他思量片刻摇头道:“我还是在京城等着二哥吧,他嫁去大周也是有二十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是啊,”那秋遗憾道:“恐怕只有我一个人去接他了,曾经我们……”她见颜淡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连忙打住了话头,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
那日好多路人都看见裴毓与他的小驸马将那秋将军送出了飘渺楼,将军大人出来之后在路上神情恍惚,竟似醉酒,大家不由得感叹,原来糕点吃多了,也会醉人的啊。
送走了那秋,夫妻二人悠闲地又返回楼上,说起了家常。
大兴先皇有四子,长子裴意嫁给了大隋的软玉公主,如今夫妇二人游山玩水,一路相伴。次子裴夜嫁给了大周已过世的先帝韩奉,如今是那大周的裴君后,只等太女韩霄登基,便立时就是大周的裴太君后。三子裴余,却嫁给了一位名不经传的女侠,其实是私奔了,从此再无踪迹。
裴毓小的时候与裴夜最是亲近,后来他远嫁他国,竟再未见过,过去了好多年了啊,裴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他与那家的牵绊说与颜淡听。
小时候宝庆公主忙于民益,他便总是入宫玩耍,彼时三个哥哥只有大哥已然出嫁,二哥裴夜对他很是用心,裴夜地父亲是宫中一位近侍,那年女皇酒后与他春风一度这就有了裴夜,柳君后当即给他抬举做了宫中的美人,京城那家那时已经破落,却是这位美人的姑表亲,那家家主育有两女,长女那秋,此女那原,那风是后来才有的么子。
一日裴毓在宫中遇见了那秋,从此也算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曾几时,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白头到头,可是不曾想那原对他亦是芳心暗许,那年瘟疫横行他与姐姐宝庆九死一生全靠那原舍身入场相救,可是她凭着这一颗爱他的心救了他姐弟二人,却没能救得了自己,她将裴毓和裴紫逐个背出了瘟疫灾区边缘,她自己已是感染至深,再不能相救,继而身亡。那家悲痛欲绝,那父更是以死相逼,在他眼里,裴毓就是在祸害他那家女儿,不死不休!当裴毓狼狈的赶回京城,那秋已然违背了婚约,另娶他人。
后来那风长大,他想嫁给宝庆公主,便成了人人称羡的驸马,后来那秋参军了,就成了那大将军。
颜淡听后唏嘘不已:“其实那将军也挺可怜的,往往放不下的人才会一直痛苦着,”她说:“那么我的王爷,你放下了么?”
裴毓点头:“半年前我偷偷的去看过那秋,她与那公子生了一儿一女很是幸福,由此我便放下了,便也想着要成个家。”
“于是便有了我这个女驸马?”
“嗯,我不想嫁人,想自在一些。”
颜淡思讨半刻,忽而一本正经的问道:“我一直很好奇,刚醒的时候王爷你说我对你一见倾心,再三地求娶,这是真的么?”
裴毓皱眉轻哼道:“我有骗你的必要么?”
“当然有,”颜淡笑嘻嘻道:“你想骗我肚子里的这颗心。”
裴毓盯着她夸张地捂住肚子的手,半晌才轻声问道:“那我骗到了么?”
颜淡展开双臂搂住他的颈子,他个子好高,不得不用力翘起脚尖这才将吻印上他的双唇,然后低声喃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么个年纪大了些的老男人,我喜欢。”
裴毓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他学着她说话的语调如此说:“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这么个有些还有些嫩的小驸马,我也喜欢。”
“等等……谁嫩了?”
“那你说说谁老了?”
“呃、我的王爷,你一点不显老,……是我嫩是我嫩……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