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豹道:“不如这样,我们分两部,一路去伏击明亮部,一路攻城。”
我道:“我们现在就一万多人,怎么分?你敢带几千人去伏击明亮么?他们几万人也不是一路来的,可能是分几路进军,你怎么去伏击?再说,分了之后我们几千人也难攻下白帝城了,他们驻守的可都是一万多八旗的精锐,还有大把的土炮火枪。”
关东豹道:“那怎么办?”
我道:“攻城,放了多可惜,那个三合道长我可是恨他牙痒的很,真想现在就抓来海扁一顿,然后喂他吃便便。”
花容城道:“我先探一下义军各部的动向,先看看大局再作举动,如何?”
我道:“也好,昨们先在这里歇一下脚,组织一队偷袭精兵。”
他去探消息,我便亲自挑选了四十三名精锐。
不一会儿,花容城就来了,他道:“我们的信息兵收到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息,你要先听那一个?”
我道:“谁都喜欢听好听的。”
花容城道:“我们的姚之富部也随明亮部而来,已过了云安。”
我道:“他也够意思,帮我们拖拖明亮的后腿。坏消息呢?”
花容城又道:“明亮部先锋部队已至我们后方四十里不到,由护军统领惠伦和丰伸布带领。”
我道:“看来那明亮也准备分兵两路了,一路与达三泰打我们,一路挡姚之富于夔州城外,看来他们是想灭掉我们。”
花容城道:“我们怎么办?”
我道:“打下白帝城。”
我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白帝城,只见此时城中一道白雾冲天而起,在这深夜居然也瞧得清清楚楚。我吐了口气,骂道:“他奶奶的,一点风都没有!”
花容城眯着眼看着那道直直的白雾,缓缓道:“好像是凶兆。”
关东豹笑骂道:“你小子也太龌龊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胸罩?”
花容城笑了笑道:“没跟你开玩笑,真的,看到白雾冲天直入云宵,真的不吉利。这里要死很多人。”
“很多人。”我吁了口气,道:“人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去死的,有战争就有死亡。”
关东豹道:“你们看白帝城,咱们杀过去,敌我双方都要死很多人的。”
花容城吁了口气,对关东豹道:“我倒怕这战死的是你呀!”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没什么遗憾的。”关东豹呵呵一笑,道:“但如果是你的话,你有什么遗憾么?”
花容城笑道:“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死之前找到媳妇。”
关东豹笑道:“如果到时候你死了我没死的话我就烧个媳妇给你。”
花容城呵呵道了声谢,我道:“如果你们没死我死了的话,你们就到神农顶去,叫林依晓找个好人嫁了吧!”
他们两人笑了笑。
我也很欣慰,如果我真死有这里,就叫她找个好人嫁了吧!——他妈的谁敢娶她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他!
都说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那个时候也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当我带着那精选来的四十三个人摸上白帝城的那高大的城楼上时,我一下子就傻了,城墙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我们站在城楼上遥望城里,黑暗,整座城都没有一丝光,我们能看到的,只有黑暗。我们能听到的,也只有我们自己的声音。
“灯!”
灯燃起,可是看到的也不远,夜色实在太浓了,我们的目光只看得见方圆几丈远的地方。我身旁一个声音沙沙的胡子道:“人呢?”
一个眉毛很浓的少年乐呵呵道:“没有一个人,莫不是城里的人都跑了?要不是得了瘟疫,人全死光了。”
一个手持长刀的汉子道:“莫不是空城计?”
“怎么办?”那胡子问我。
我瞅着那看不到边的黑暗,道:“分两队,一队守住这里,一队下去打开城门!”
十几个人跃下黑暗的城楼,只听得城门在“支支”声中缓缓开启。我对身后一人道:“向花容城他们发信号。”
一朵烟花在空升起,我们抬头也只能看见天空闪烁了一片朦胧。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只猫的叫声,我转过头,向那边看去。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入眼的,只是一片黑暗。
所有人都顺着那声音看向那的黑暗的深处。
我突然感到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里爬起来,我回头,向所有人道:“你们守住这里。”
我跃起,像一只夜鹰般扑下城楼,打起十二分精神,向那个方向掠去。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的黑暗,可是我能感觉到一个人就在那里,我向前走,我能感觉到自己离他越来越近。
当我看到眼前确实是一只猫的时候,我怔住了,猫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它停下了,停在了高大的城门下,我又看到了城门。
怎么回事?我问自己,可是我没有时间来考虑。猫在城门脚下的角落里,转过头用一双幽灵似的眼睛看着我。
我看着猫,怪异的猫,它居然有一双人一样的眼睛,因为我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在人类眼睛里才能看到的一丝狡黠。我想都没想,拔刀出鞘,“妖!”
那猫突然笑了笑,身形一长,居然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猫一样的女人。她站起来,偎着城门的墙角扭动着自己的细长的腰和丰满的臀,轻启唇齿咬着自己的纤纤玉指,眼睛里泛着一种撩人心魂的蓝光。
寂静的黑暗里,我能听到她的娇喘的诱惑和迷人的心跳声,也能听到一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我的喉结在喉咙里不安份的上下蠕动。她已经勾起我内心里那一种原始的冲动。
她向我遥遥地伸出手,勾起我不顾一切向她而去的欲望。
我向前迈动步子。
我正在迷失自己。
可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告诉我,我不能迷失自己,不经意间垂首,只见刀上正泛着淡淡的安祥的光。
我突然镇定。汗珠从我的额头上向下滑落,落入脚下那朦朦的尘埃里,我能清晰的听见它们落地的声音,甚至连它们一点一点地浸入泥里的声音我也能听见。
我抬头,那女人嘻嘻地看着我,她向我走来,脚步如猫一样轻盈,又如舞者的轻覆,在我视线里一点一点的清晰如画。
我突然抬手,手中的刀如蟒蛇般刺出,直刺入那个女人的腹部,可是她却没有死时的痛苦,她笑了,也许是笑着死。
她笑着笑着,她的影子就一点一点的淡了,最后消失在黑暗的空气里,四周又是一片黑暗,我又看不见了一切。
黑暗中,无风的空气锁得紧紧的,我感觉有危险正在接近,但我却感觉不到它的方向,但我感觉那妖并没有死,我转过身,看见身后蹲着一只黑猫,它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妖媚的光。
似乎除了它之外,我就看不见一切。
我扬起刀,使了一个道家剑法的起手势定阳针,以刀代剑,斜指天南,防守着任何一方可能袭来的攻击。
猫后退。我感觉到它怕我的刀。
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寂静,但我却能感觉恐惧一点一点的接近我,一股很危险的力量正在慢慢地靠近我。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的神经越绷越紧。我闭上眼,用心去感觉一切,这个时候,我的耳朵完全可以代替我的眼睛,我可以听见三丈左右蚊子振翅的频率,睁着眼睛反而会让我分心。
空气静止得像玻璃瓶一样,但我却感觉到地在动,脚下的地,它就像我的肌肉一样在收缩,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我的脚下聚集。
我跃起,一连向脚下的地上劈出了七十三刀。尘土扬起,弥漫了方圆数丈的空气。
我又看到了那只猫。她依然站在城门下,偎着城墙的角发骚,浪浪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扬起刀,又使了一个定阳针,以刀代剑,斜指天南,防守着任何一方可能袭来的攻击。
只听得一声气响,我抬眼,猫已不见,女人已不见。
我抬头望天,一股莫名的愤怒突然从心底升起,我厉声长啸,双手持刀,身形突然冲天而起,冲向重重的夜色,冲向浓浓的雾里,刀在黑暗中劈落,使出残阳十三刀的第十一招:灭神式。
只听得龙吟声起,响彻云霄,刀气暴长,如长虹贯日,大风骤起,一道刀光闪电般在天地之间伸展,一瞬间撕裂了无边的黑暗。
只见一道刺人的晓光出现在天地间。
我落下,当看清眼前的情形时,我大惊,这居然是瓮城,我居然在瓮城里,我面前的城楼上,清兵的大旗正在晨风里飞扬。
——天早就已经亮了。
妖!全是因为妖!
就在这时,我看到有一种疾如流星的无数黑点从城楼上向我罩落,我想退,也想舞刀罩住自己。可是我的速度跟那些东西飞来的速度比起来,实在显得慢了很多。
我现在倒后悔自己不该追那只猫了。
那些飞来的黑点不是暗器,可是比暗器更快,更可怕,放眼世界,还没有飞得那么快的暗器,因为它是枪弹。
无数个枪弹打在身上的时候,我除了听到了雨点儿似的枪声,也听到了那些枪弹儿打破盔甲的铁片钻进肉里的声音。一瞬间,我只觉得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在意识里迅速的漫延;挤走了我脑子里一切东西。
痛苦,只有痛苦。无法言喻的痛苦。
我倒下。
可是我并没有死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可以听见声音,就在耳边,脚步声,喊杀声,刀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