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说有笑,身边过客虽似影如梭,各色杂闹喧嚣交汇于耳,然秦玥恍若不觉,似只天地间只她和百里玄钰两人。
对牵线之事正上心,秦玥好不热情,有意无意打探些东西——就算菡菡没明说,有些事她都打算先问,待整理好,直接给人送去。这十余年,沐菡待她不薄,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所以,
“大哥,你喜欢什么吃食。”
“大哥,你平素喜欢做甚。”
“大哥有什么爱好,喜欢看什么书。”
甚至“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一路就这样叽叽喳喳过来了。而百里玄钰,倒是一直好涵养,笑吟吟得,不见不耐或是怒火,虽不明他这三弟何意,也差不多将问题悉数答了,只那“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置可否,秦玥倒也没深究,好吧,这问题好像确实有些尴尬。
概莫时间在这时过得犹为的快,转眼,泰鹤楼到了,百年老店屹立江边,朝里看依旧是门庭若市,楼前车水马龙,生意红火得叫人直叹,差距大得让人都没了嫉妒的心。
不过生意好才好,秦玥粲然,生意好她的酒才能卖得好~,银钱滚滚流。
不过今日人多是多,却不闻里间丝毫喧哗吵嚷——怎会?自是不正常的。犹以一楼江湖客,嗓门一个盖一个。
“大哥,我们进去吧。几日没来,泰鹤楼倒瞅着不太一样了。”秦玥更来了兴趣,好奇欲一探究竟。
“好。”
两人一齐进到楼里,却是不论掌柜小厮又或食客,齐刷刷得都望向了某处,筷子手夹着停住,酒壶偏倒,甚至那菜从筷间落下、那酒水顺着桌沿流到了地上,那群人仍是傻傻得不知,一切好不寻常,静得叫人生疑。
“姑娘,你是谁?”
这便衬得这突然的发声犹为突兀,但却是秦、百里二人熟悉的声音。再顺那声看去,商子羽俨然在人群中,在这群大多下层的江湖人里,他的装束、他的气质,都显现他的非凡,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是那样鹤立鸡群。
“子羽。”
“二哥。”
百里玄钰、秦玥先后唤道,向一楼中心的他们走去。商子羽的随从从迷蒙中转醒,注意到他二人,行礼侧过身,恭敬给他们让出条道,给宸王行礼让道。
“钰兄,三弟。”商子羽轻颔首回应,可面上仍是失神,回应过后又看向与他咫尺的一女子。
但说这女子,该形容是怎样的美。秦玥这会见她,远远得见了,初进时只是侧颜,这会直对,她突然懂了一楼的鸦雀无声。
美色,世间竟有如此绝色!此前秦玥以为沐菡就是她两世所见的女子容貌之最了,却原来,依旧天外天、人外人。这女子身材高挑,五官生得之好,整合一起更是美的动人心魄,梦幻如易碎的绝品瓷玉,偏偏她的气质又像与生俱来的雍容贵洁,神圣恍如观音在世。犹是她今日一袭白衣,配得她的别样风姿,更恍如玄女下凡。
又看她此时不笑不语,淡然而平静,眸里看不出喜怒哀乐,只隐隐带着不远不近的疏离,可即便疏离也让人无端只觉哪怕多看几眼都是亵渎,好似冒犯了神祈。
她的美,傲岸神圣的美,怕是再浪荡的登徒子亦无颜生出轻贱之心。
“姑娘,你是谁。”商子羽再问,喃喃地问,手却不自觉无意识握上了佳人手腕,越紧越重。两眼怔怔得、朦胧得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位丽人,眉紧皱着,他是迷惑的,纠结而又梦幻,不像是在问人,更像是在问己。
今日他本是照例来楼里探查,自早起不知为何心中便开始涌动强烈的火热,临近泰鹤楼,这份躁动更是狂暴起来,他不安,强烈的不安,可又期待,铺溢而来的期待。
直到从她身旁经过,她遮掩的面纱落地,他随意一瞥、惊鸿一瞥,“咚,咚咚”刹那失神,整个人像被定住,是了,是她,一定是她!
那一霎那的剧烈感官,商子羽只觉他等待多年、可以填充他心的人,出现了。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他次次梦见九天之上的那座虹桥,梦见虹桥上遍遍走过的她,云雾缭绕间他看不清她的脸,却感觉到她的落寞是那般真切,叫人怜惜。
多少次呼唤,多少次急切地跟她身旁,问她是谁,可她不答,她只是遍遍走过那桥。
今日一见这姑娘,只初见,可他心里竟涌然生出巨大满足,透过这人,他确信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东西——他一直追寻的东西。
“放开。”佳人薄怒。商子羽经她一说一震才恍觉自己所犯之事,触电般松开,平生第一次羞赧了。
又随即躬下身,作了一揖,态度好不庄肃,言语却生出几分惴惴不安来:“在下商子羽,一时失态、孟浪,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勿怪。”不知该如何妥善表达自己的歉疚,又不知该以何样语气。她会不会生出不喜?会不会误会他,觉得他品性不端。
商子羽忧虑而焦灼等着。
却不知面前这佳人,又是另番心思。
他来了!他们见了!年龄到后得蒙下山,他她终于见了!
他的风度飞扬神采翩跹一如仙界往日,仍是清灵的,虽于这份清灵多了丝俗世诸情,不过他还是他,昊天仙君。这丝诸情只让他更有魅力——她注意到了他见她时眸中晃逝的彷徨惊奇,想来,他是对她有印象,甚至是记得的。
怎不雀跃?今虽以另种形式再聚,可她对他仍是天上初见时的心动。
“我叫柳玄心,字司瑶。见过三位公子。”
得见所恋之人,司瑶是欣喜的,可这份欣喜她压制了下来,暂并不打算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