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鹤楼前,人潮依旧熙攘汹涌,早间客人较之中午晚间较少,秦玥因邀约一事,早早便准备赶至,此刻她定定站着,抬头看鎏金的亮丽招牌,看位处最高的第四层,
又整了整衣装,闭上眼,细细定下神,须臾才往楼里走,甚至都不用报名号,掌柜看到她便笑脸相迎,说了句:“秦公子来了,少主在等”,便命伙计带人上去。
自觉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秦玥以为她是一人赴约,殊不知她还带了个小尾巴——欧阳皓宇亲自来了,然以他的武功,当世能发现他的人极少。
“少主,秦公子到了。”
“咚咚”不多时两人到了,伙计在前敲门,恭声禀道。
“进来。”是阔别已久熟悉温厚的话声。
秦玥突然开始抑止不住的激动,心简直要跳出腔里,“呼~呼~”好一阵深呼吸,胸腔中仍残存着好似被重重敲打、狠狠跃动过的心脏的痕迹。
“秦公子请进。”
伙计负责得划开门,手一展邀秦玥进去,待秦玥走入,阖上守在包间口了。
“二哥,好久不见。”
便只剩两人,独处叫秦玥好不自在,她讪讪道了句,看商子羽泰然自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深觉“龌龊”,屁股都不知往哪放——人家那样,会有什么事,她还真是自作多情~!
“三妹来了便好,二哥还怕三妹为避嫌不愿赴约呢。”
商子羽对来人温和轻笑,见一身男装并不诧异,白皙的手根根指节分明,抬手指向小桌,秦玥才赫然发现,原来已有一桌饭菜相候。
“这些都是三妹喜欢吃的,二哥早已备好。”
商子羽又道,表现温柔舒心,仿佛饶有情谊,可秦玥深深看他几眼,敏锐觉得并非表面那般。
“二哥留贴唤弟……妹前来,说是要事相商,不知是有何要事?”
大事当前,吃食只是辅助,虽满桌珍馐美味,只那“要事”挠得秦玥心里痒痒。
“事不急,先吃饭吧。”
商子羽避而不谈,反是摆开碗筷,一手捏着长袖,另手则是夹菜往秦玥碗中送去——他真的很细心,早在之前几次用餐中便已注意到了秦玥喜好。
“二哥,这、这,”秦玥脸开始热烫起来,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三、三妹真是受宠若惊,二哥今天对三妹好、好好,三、三妹都无法适应了。
二哥有什么事,还是先说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饭哪还能吃得下?秦玥现在最想知的,就是那件事了。
“不急、不急……”商子羽仍是拖。
“二哥~!”秦玥直接放下筷子不依了,眼中满满的执拗。
……唉~,似乎听到了声远古而来的深忱的叹息,极淡极淡。
“三妹既然这么急,二哥就说了。”
面上苦痛、纠结神色一闪而过,商子羽眼微微虚移向别处,
“嫁给我吧,三妹,我娶你为妻。”
他道,轻飘飘,不像沉肃思考后所发,只是单单一句无足轻重的话语。
……“什、什么?!”
须臾沉默,而后“倏”然拍案而起,秦玥听得昏了,大脑几近高热短路,娶、娶她?!
“二哥,你、你说什么?”
“嫁给我,我娶你。”
……
又是“娶你”,这次没有听错,于是但见秦玥睁圆两眼,一屁股跌在凳上,
“二哥要娶我?怎么好端端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娶我?”
她呐呐道,一时五味杂陈,如今她仰慕的二哥说想娶她,娶她~。可她能嫁吗?嫁得了吗?
脑中陡然现出另一个身影,傻傻得朝她笑、傻傻得跟在她后面,赶也赶不走,一声又一声唤她姐姐……
嫁不了啊~~,秦玥在心底长叹。
“咔咯~咔咯~”楼外那棵枝繁叶茂、有着百年历史的粗壮老树高耸处也是异响连连,那是骨节错落相碰之音。
“二哥知道三妹喜欢二哥,二哥想娶你,许你生活、许你未来,一世独你一人,不好吗?”
商子羽缓道,解释了他的原因。
许生活、许未来,为何没有许幸福?秦玥听着,敏锐捉住了其中不寻常,愈发感到苦涩。
“那二哥知道三妹已是有夫之妇吗?”她迟疑终又问。
……“知道。”
三字两字,一字之差。
“什么?!二哥你知道还叫我嫁个你?你什么意思!”
可落到秦玥耳里,那简直就是污辱,怎能理解?知道她已婚配还对她说嫁给他?!她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人?那般轻贱吗?
究竟她的真心他当成了什么?
秦玥愤而勃然而起,有点无法止住自己怒火。
“如果三妹愿意,二哥自然有办法让三妹脱离又不让三妹家族受难。只要三妹说‘嫁给我’。”
商子羽轻淡道,明明一切都是他挑说,他却仿佛事不关己,唆使秦玥离开玮令侯府,却看上去没丁点愧疚感。
秦玥感觉,那简直不是她之前认识的大哥,冷血、毫无羞耻心……
怎么会这样?才几日不见。
“二哥你是发生了什么吗?告诉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你说要娶我,因何要娶我?你喜欢我吗?我看的出你并不喜欢!”
激昂之下,秦玥握住了商子羽只手,怒声质询,眼中充斥着探寻质疑,却又是对他的深信。
她信他,那样温厚谦和君子般的二哥,绝不是真心说出那番话的。
“我要娶你,”商子羽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
“因为只有娶了你,她才能幸福。”痛苦讶然又低落一句,总也还提及了有用信息。
“娶我她才能幸福?”
秦玥瞪大眼,那话听着气得她想笑,又悲哀得笑不出来,
敢请娶她是为了别人幸福,牺牲她让另一个人幸福?那她算什么?她的真情算什么?
呵,才看清、才明白,她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从头到脚的笑话!
秦玥,你算什么啊?
她心里遍遍质询反问。
“她是谁,二哥她是谁!”
秦玥继而紧抓住了商子羽胳臂,猛一阵摇晃,状若癫狂,眼眶通红,虽还不曾有泪水滴落。
而隔间外那颗老树,树干上倚靠的少年郎真切将话听到耳里,比秦玥怒意尤盛,经络凸梗在肤面上,青紫泛红,他是有多压抑才能让自己不冲进去打人?
“混,蛋!”那人低低狠狠唾骂,牙关咬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