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湖面溅起水花，湖中画舫上有女子的声音喊着“有人落水了”，只是这些，厉千品已经听不见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水的冰冷，沁入骨髓。
恍惚间，她睁眼，只看见水中，一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眸子中，透着浓浓的悲凉。
那是……李瞳？
她下意识里皱眉，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就像天上的月亮般，无论她怎么伸出手，他都在前方，她够不着的地方。
就在厉千品以为她会就此死掉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子似是被谁抱着，等到清醒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膄极大的画舫的甲板上，李瞳正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着李瞳那笑容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李瞳仿若幻影一般，离得她好远好远。
她伸手，想抓住李瞳，可她没想过她的手会被另一只手抓住。她抬头，顺着抓着她的手的那只手看去，只见温璧蝉就在她的身边，望着她，满脸的担忧。
“好了好了，你终于醒了。”见到她转醒，温璧蝉松了一口气，笑了。叫了一个丫环过来，吩咐那丫环带厉千品去换衣裳。等丫环们带着厉千品走远，他才看向李瞳。
“你是故意的？”
“温大美人说什么呢，本公子怎么可能会是故意的。这个时节，又不适合游泳。”李瞳笑眯眯地转身，朝着画舫内走去。
“如果你不是有意这么做，即使我的船隔得再远，你也应该有办法抱着她落到我船上才对。怎么会落入水中？”温璧蝉跟在李瞳的身后，脸色一如刚才的铁青。
“哈哈……哈哈……”李瞳干笑了两声，“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你可以放心了，盗玉玺的人不是厉千品。”
笑容一下子爬满温璧蝉的脸，温璧蝉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但很快，他又望着李瞳。
“你没有骗我？厉千品的确跟那一案无关？”
“的确无关。”李瞳点头。厉千品若是与玉玺一案有关，就绝不会仅仅只是厉家小姐这么简单 ，一定还有着更隐秘的身份，可是刚才被杭州巡抚欺负的时候，若非他放在她中衣里的那张假秘旨，她只怕早已被吃干抹尽，尸骨无存了。
“但是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也确定了那个人是厉家人。厉千品若是不立刻离开厉家，难保今后不会有所牵连。如果她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你最好是劝她立刻离开。”李瞳斜睨了温璧蝉一眼。温璧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望着他。
李瞳一向无情，几时出说过这样的话来了？
还有这些话，他又为什么要特意地对他说？
他到底想要他……怎么做？
“我失陪一下。”他起身。
***
“厉小姐，你能离开厉家吗？”隔了门，温璧蝉问。李瞳说叫他尽快让厉千品离开厉家，那也就意味着他要动手了。虽然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终归不会是好事。
“温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千品是厉家的人，除非出嫁，否则想不出要离开厉家的理由。”门里，厉千品的声音冷冷传来。
温璧蝉沉默了，他也知道他这问法，过于唐突了。可是时间紧迫，他想不出别的法子让她走。半晌，他又抬头，望着紧闭的门。
“厉小姐，你喜欢李瞳吗？”
温璧蝉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再次响起时，厉千品原本穿着衣裳的手顿了顿，不语。
她喜欢李瞳？
是的，她喜欢李瞳！
可是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所以，她只有沉默着。
隔着门，温璧蝉挺直地站着，等着厉千品的回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神越来越黯然。有些话，不必厉千品说，他也已经明白了。
“厉小姐，你不可以喜欢李瞳。他……不是你能喜欢的人。”
门内，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温璧蝉苦笑，转身。
他刚转身，门“吱”的一声打开，厉千品就站在门前，怔怔地望着他。
“温姑娘，你喜欢李瞳吗？”
温璧蝉转身，愣愣地看着她。
他喜欢李瞳？
同样身为男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李瞳。这只怕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不可思议的笑话。她为什么会那么想？
啊，不。她是真的那么认为的。她还不知道他是男人，而他又说了那样的话，她自然会往那方面想。
眼视微垂，他勾起嘴角浅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有多苦。
“如果奴家回答是的话，厉小姐能把李瞳让我奴家吗？”
又了一阵长长的沉默。就在温璧蝉以为厉千品不会回答的时候，厉千品突然抬头很认真的望着他，说：“李瞳又不是东西，温姑娘若是真的喜欢他，就该知道这不是让与不让的问题。他是人，他有选择的权利。”
温璧蝉苦笑。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却不肯死心罢了。
“即使你不让也没有关系，因为奴家也不会将李瞳让给你。他与奴家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奴家相信若是非要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我，而不是你。还有，不要以为李瞳对你好就是有点喜欢你了。他对你好，全部都是另有目的，他只是想要混进厉家而已。”说完这句话，温璧蝉转身。他知道要厉千品自动离开李瞳不容易，所以若是她那么误会了，那就让她误会到底。最好是能在伤心之下，远离李瞳，远离江南厉家。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
等温璧蝉走远，厉千品仍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她不想相信温璧蝉的话，可是李瞳对她的态度太过于模糊，让她根本就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怔怔出了半天神，她才提脚往画舫外厅走去。
***
温璧蝉刚走出大厅，李瞳已然站到他的面前。其实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只是不让他和厉千品发现罢了，所以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忽然见到李瞳，温璧蝉怔了一怔，但很快又恢复成平常温柔浅笑的样子。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本公子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温大美人儿喜欢本公子。”李瞳也跟着笑了。
温璧蝉向垂下眼，绕过他朝着摆在大厅的桌子走去。他不知道刚才的话李瞳听到了多少，更不想解释，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在意。
李瞳忽然伸手拉住温璧蝉，将他带进怀里，露出极为暧昧的眼神。
“你就那么地想要保护厉千品，不想她跟我沾上一点关系？”他用仅只温璧蝉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地深沉，带着些许玩味。
温璧蝉怔了怔，这并不是李瞳第一次跟他开这样的玩笑，但……这一次，他觉得李瞳的眼底深处除了玩味，似乎还藏着什么。朝旁边扫了一眼，发现那里站着的厉千品，他没有挣开李瞳，反倒伸手勾住李瞳的脖子。既然厉千品误会他和李瞳了了，那他干脆就此让她误会到底。说到做戏，他的本事不比李瞳差。
“对，我不想她跟你沾上哪怕一点点的关系。跟你沾上关系的人……不，准确地说是不想她跟我们任何一个人沾上关系。跟我们沾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善终。”
“是吗？”李瞳勾起嘴角，浅浅地笑，重瞳的眸子又重叠在一起，故意搂着温璧蝉的腰，将他带到桌前坐下，伸出另一只手捏着温璧蝉的下巴，将唇慢慢地靠过去。
“你想干什么？再继续下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温璧蝉的声音有些冷，但却只有李瞳听得到。
“你不是要厉千品对本公子死心吗？我这可是在帮你。”李瞳勾着嘴角冷笑，“即想要达到目的，又不想付出任保代价，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我不管那些，若是你再不松手，就休怪我无情。”温璧蝉瞪着李瞳，他弄不懂他，真的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真无聊。”李瞳松开温璧蝉，小声地嘟啷了一句，随即望了厉千品一眼，又诡异地笑开了。“你说得没有错。如果要在你和厉千品之间做个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你。”
李瞳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没有刻意压低，远远地传进厉千品的耳朵里。
厉千品站在侧门外怔怔地望着极为暧昧的两个人。她从内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这般的模样。她恨不得冲过去拉开那粘着的两个人，可是一双脚却似有千斤重，一步也挪不动。只觉得心里闷闷地，仿佛快要无法呼吸。
温璧蝉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愣愣地看着厉千品。
他想抹去她的悲伤，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只能选择沉默。即使明知道李瞳有意使坏，他也不想澄清什么。
“只是……你真的喜欢我吗？”李瞳却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厉千品的存在，继续望着温璧蝉，那眼神痴痴的，一直未曾移开过。
温璧蝉沉下了眉，起身。
厉千品似乎没有注意到温璧蝉的动作，只是痴痴地望着李瞳。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没道理，又是这样的痛苦！
在与厉千品擦身而过的时候，温璧蝉抬眼看着痴痴地望着李瞳的她，眼神越来越黯淡，终于叹了一口气，顺着走廊进了内厅，闭了门，不再出来。他本以为厉千品对李瞳的感情还不太深，还有机会抽身的，可是……他错了。只要看一眼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到底有多爱李瞳。
李瞳也跟着起身，只看了厉千品一眼，追着温璧蝉去了。
他本不必去追温璧蝉，因为他也不是真的喜欢温璧蝉，只是……他想做给厉千品看。他想看她伤心，想看她那总是淡然的脸上染上不一样的表情。
因为……
他不爱她。
是的，他不爱她。如果温璧蝉没有叫她走，他就会利用她，直到将她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榨干为止。为此，他甚至不惜假传圣旨，造成她的把柄，捏在手里。如果她足够聪明，就该在身份没有被揭穿之前，远远地走掉，走到再也看不见他、看不见厉家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