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辉一直把吴利怀当成小弟弟,因为他跟了父亲十多年了,照顾父亲的时间比自己还多,从某种意义上讲,王建辉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王建辉笑道:“你小子倒挺潇洒啊。陪老爷子出来考察,自己跑出来唱歌。”
吴利怀笑道:“你错了,我这是奉旨泡妞。”
“奇了怪了,老爷子不是最反感男人出来花吗?”王建辉真是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嘿嘿,人总是要变的嘛。”吴利怀回答,然后问,“哥,你找我有什么事?要是打听老爷子的行踪,那麻烦你打住。老爷子特地交代,不准向你透露一点儿。”王建辉还没开口,吴利怀先封了门儿,看来,父亲是存心瞒着自己啊。看来,父亲这次来鹏城肯定是与自己有关。
“真不够意思,跟我还保密。”王建辉嘟囔着。
吴利怀嘿嘿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哥,对不住了。”
王建辉了解吴利怀这人,对父亲忠心耿耿,父亲叫他不告诉自己的行踪,他肯定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老爷子来了鹏城,而且还不通知自己,能去哪儿?不会去会所吧?他赶紧打电话给徐瑞林,让他查一下老爷子是不是在会所。同时,他也给市维稳办打了电话,叫他们查一下王汉荣或者吴利怀的信息。
不一会儿,徐瑞林回答说,会所里没有老爷子的登记,也没有关于吴利怀的信息。紧接着,市维稳办也传来消息,没有关于王汉荣或者吴利怀来鹏城的资料。看样子,老爷子这是有意跟自己躲猫猫啊。他不禁摇头,自己这个公安局副局长跟老公安厅长玩侦察与反侦察的游戏还真是鲁班门前卖大斧。
说来也怪,他这么一通电话,人反而清醒了。王建辉的身体一直很强壮,很少有喝多了以后很长时间不恢复的时候,尤其是刚才这种喝酒的方式,不到两小时,他喝了那么多酒,还没等吸收就吐了,酒力就散去了一大半。
王建辉又拨了一遍熊黛娜的电话,还是关机。他忽然有点烦躁,觉得熊黛娜此时正跟哪个男人躺在某张床上。他相信这人不是唐志波,因为唐志波在出差。王建辉本来还对熊黛娜有点愧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忽略了她,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她有点讨厌,而这种感觉他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强烈。
王建辉感觉到胃里有点空,本来他就忙了一天,基本上没吃什么,晚上的庆功会也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刚才在路边上那一阵剧烈的呕吐,他越发觉得需要给胃里添点什么东西。
王建辉走下楼,到冰箱里拿了瓶酸奶,慢慢地吸着,准备往楼上走。保姆走出来问他要不要吃点夜宵?王建辉摆摆手,说:“不要了,你休息吧。”又走了两步,他觉得不对劲,回头看看保姆。保姆正在看着他,见王建辉的目光投过来,她有些慌张,赶紧关门进屋了。
王建辉忽然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熊黛娜去干什么了她一定知道。他转过身来,向楼下走了两步,可是,马上又停住了。自己去质问保姆有意义吗?有些事一旦挑明了,反倒会失去进退的空间。
自己现在在这个敏感期,维持一个稳定的家庭是必要的。蒋介石的话没错,攘外必先安内。外面亮了红灯,家里再着火,那么自己可真是焦头烂额了。王建辉转过身,走回房间。他躺在床上,慢慢地喝着那瓶酸奶。
他现在必须用一个政客的思想来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而不是用一个男人的冲动。先说一下熊黛娜,现在,不管她是不是跟唐志波有私情或者是不是在外面偷腥,自己都要假装不知道,还要像以前一样关心爱护她,毕竟现在自己关于俱乐部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安全的信号,关键的时候还要纪委那方面的关系。岳父熊天林的影响力摆在那里呢,即使自己不主动用这层关系,别人也会有忌惮,至少会能知道某些消息。如果失去了,那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再想一下云落,自己也付出不少了,她那边已经答应了自己。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想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时常叫徐瑞林带她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见见光,这样的话,人们就不会想到她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了。
新局长很快就要上任了,自己可能还要面临着跟他的一段磨合。而在磨合期,自己则更要夹着尾巴做人。因为,新局长是个政客,而不是一个警察。新局长要想开展工作,一定不是在业务上扬名立万,而是一定会在政治上树立威信。
新局长会怎样开展工作?调整人事,提拔自己信任的人这是一定要办的。这么多年,王建辉也没少这样做,他相信,新来的人也会这样做。新局长会首先拿自己开刀吗?他相信会的,自己是全国有名的刑侦专家、局里的业务尖子,新局长要想在公安局站住脚,就得摆平自己。要是自己主动投靠怎么样?那倒是一个明哲保身的好办法,可是,那样是会失去民心的。公安局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单位,上上下下都对上面派一个外行来当领导有想法,都在看着自己,自己要是主动投降,那自然会里外不是人。
怎样搞好自己与新局长之间的关系,这不仅是一个技术活儿,而且是一个超难的技术活儿。
不管怎么样,严格律己,不让人家抓住把柄这是第一位的。王建辉现在绝对不能给别人以口实,让人家借机攻击自己,那样不仅仅会让自己处境尴尬,更重要的是,非常有可能断送自己的前途。
那一刻,王建辉忽然动了不再跟云落来往的念头。男儿有志在四方,为什么要儿女情长?漂亮女人有很多,机会也有大把,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自己挖坑自己跳?
至于熊黛娜,她跟唐志波有私情也好,跟某个小男孩有私情也好,关自己什么事?只要自己熬过这一段困难的时期,找个情人好好享受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想到这里。盘旋在他心头好几天的怨艾与愤懑忽然消散了,他的心情也开朗起来了。于是,他喝光了那瓶酸奶,把自己塞进床上的蚕丝被,美美地睡下了。
很快,他做了一个梦,感觉是在一个大雨滂沱且有雾的地方,父亲王汉荣严肃地对自己说:“你这人啊,太过于张狂,这种张狂会害了你自己,知道吗?”
他赶紧点头,父亲又说:“你现在还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你对自己的行为有过深刻的反省吗?到现在你还存在着侥幸心理吗?”
他感到心里很急,大声地说:“爸爸,我错了。”
这一下子却把自己喊醒了。他坐起来,发现洗手间的灯亮着,床头的脚踏上纷乱地放着几件衣服。他明白,是熊黛娜回来了。
一大早,王汉荣跟吴利怀和警卫坐在客厅里面吃早餐。因为是特殊的安排,王汉荣面前是一杯豆浆和两个小馒头,还有两碟基本不放盐的小菜。而吴利怀和警卫前面的品种就丰富了,不仅有熏肉、煎鸡蛋、香肠,还有面包和牛奶。
看着两个人一脸的疲惫,王汉荣带着宽厚的笑容说:“昨晚玩得还好吗?”
警卫红了脸,端起自己的杯子喝牛奶。倒是吴利怀有点大方:“王书记,玩得还行,只是你交代的任务我们只完成了一半。”
“怎么?”王汉荣问,他似乎睡得很好,脸色不错,显得很安详。
吴利怀道:“那个九号别墅不是一般的夜总会,去那里是要叫一些模特或者三四流演员的,而且出台费超高。在电视剧上稍微有几句台词的,台费就要上万块,而且,只能喝酒,不能干别的。”
“哦?这样啊?”王汉荣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地掰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吴利怀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所以啊,我们怕给安排我们在这里的老板破费,就一个人叫了个五千块台费的,喝了瓶酒就回来了。”
“嗯,也好,侦察敌情不一定非要跟敌人打成一片。”王汉荣点着头说。
“王书记,咱们已经暴露了,我看干脆公开身份算了。”警卫在一旁说。
王汉荣冷笑着说:“他们发现了能怎么着?不是没人敢来说什么吗?我看呀,就跟他们装下去。我看了一下,等下咱们去出海,简介上不是说船上可以配备美女,甚至可以有白种女孩吗?就看你们的了。”
“王书记,你就不怕落下什么把柄?”吴利怀不无担心地问。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我倒要看看,他们敢给我上什么手段?”
吴利怀有点不解,但是很快就似乎明白了。他问:“王书记,你的意思是……”
王汉荣点着头,嗯了一声。
“对了,王书记,昨晚建辉打电话,他知道我们来鹏城了,问我们在哪里?我没说。”吴利怀汇报道。
王汉荣喝了一口豆浆,说:“别理他。”
“王书记,我不明白你这次来鹏城怎么不见建辉?他惹你生气了?”吴利怀随口问。他对王汉荣这次来鹏城的真正目的还真不清楚。尽管王汉荣非常信任吴利怀,可是,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汉荣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我就是懒得通知他。他那人就爱拿着鸡毛当令箭,要是知道我来,还不带着他那些狐朋狗友设宴接风?我们的调查工作还怎么做?”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心里却很生王建辉的气。俱乐部这样防范自己肯定都是这小子闹的。如果王建辉犯的是一般的错误也就罢了。人在官场混,哪能不犯这样那样的错误?这些错误在没有被发现前那就不是错误,可是,一旦暴露,就往往是致命的。这次王建辉犯的就是这样的致命错误。
现在,俱乐部掌握了儿子的一些把柄。那么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这个俱乐部的一些把柄,没办法让俱乐部把这件事一笔勾销,跟他们来个恐怖平衡。这就像你要是有原子弹,我也一定要拥有一样。原子弹最大的威力不是发射出去,而是在发射井里的时候。现在,如果自己能抓住一些俱乐部的把柄,并且想办法叫他们知道,那么,他们也许会主动来讲和,这样,建辉的危险也就解除了。
谁想到,自己刚到娱乐厅就被发现了,看来,对方现在摆明了是不想跟自己和解。对方应该不是不知道建辉是干什么的,也不会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可是,人家根本就没在乎,直接就用武警把建辉拿下了,这说明,在对方眼里,不仅王建辉这个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不算什么,就连自己,人家也没看在眼里。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可是,这个俱乐部的人根本没在乎自己。对方既然发现了自己,按理说,作为总经理应该来主动拜见自己一下,可是,到现在,连个部门经理都没出现。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吉林的一位叫米凤君的朋友。据说,这位朋友出事的原因居然是在长春吉隆坡大酒店一间包房内,被人家将其和两名卖淫女当场抓获。这事王汉荣绝对不相信就这么简单,这位朋友一定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儿。
原来王汉荣不相信王建辉是被人家设计了,现在看到俱乐部对自己的这个态度,他有点动摇了。也许,建辉真的是被冤枉了。
尹诗双还在员工食堂吃饭,会员部副经理徐新阳打来电话,告诉她,王汉荣一行要出海,而且点名要一条比较高级的船。尹诗双想了想,对他说:“你就叫他坐唐志波那条船出去吧,他需要什么服务,一点也不要含糊。记住,我们对会员服务的环节也绝对一个不要少。”
“好,我去安排。”徐新阳答道。
“不,你要亲自跟这条船,他有什么话,你都要记住。”尹诗双吩咐道。
“明白。”徐新阳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尹诗双陷入沉思。这几个人是林溪岙安排来的。想想那天刚出事,林溪岙来打听情况,看来他是受人所托。他是受谁所托呢?王建辉?不像。那又会是谁?
林溪岙既然启动了保密程序,原则上自己就不能亲自过问客人的情况,因为那不合乎俱乐部的规则。可是,怎么才能知道林溪岙是受谁人之托呢?
现在看来,那天自己这里出动武警,对方是怕了。可是,像王汉荣这样掌握着大量公检法资源的人,会真的怕吗?如果他们不肯善罢甘休怎么办?俱乐部的资源是很多,但是,自己也不能随便动用,那样也不符合管理条例。
自己现在主动去见见王汉荣?那也不行。对方是来偷地雷的,你不能不让对方偷啊。人家要偷,你就要让人家偷得开心,走得顺心。现在,对方也肯定明白了俱乐部在娱乐厅送钱给他们的意图了,也就是说,我摆明了告诉你,你想偷地雷,随便。这样同时也是一个姿态,那就是告诉对方,俱乐部不怕。
对了,唐本强与王汉荣认识,为什么不安排个巧合,让他们见个面?当敌人筑起了堡垒,一时无法强攻,你为何不把敌人调动出来呢?也许,那样会有机会的。主意拿定,尹诗双拿起电话,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