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幽夜还没往里面走,一个小男孩就从她身后风一般地冲了过来,像只小蓝猫,不顾一切地扑到林荒月怀里,仰着他专属的面团小脸蛋,奶声奶气又十分乖巧地喊了句“爸爸”。然后爬到他腿上,短短的手臂环住林荒月的腰,一副“你是我一个人的”的霸道表情。大眼睛散出的余光带着敌意扫向易千诺,又因为年纪实在是太小,等易千诺接受到后,那股“杀气腾腾”便变成了“撒娇喵喵”的好欺负感觉,顿时,易千诺的心里微微一动,想捏他脸蛋的欲望再次填充满了心脏。
苏幽夜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大致明白了为什么她家小面团林七澈笨坦克会死乞白赖地拉她来这里。看向林荒月时,她的眼睛很危险地眯了起来,伸手勾住“第一美人”俊俏的下巴,阴恻恻地说:“荒荒啊,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类型了?怎么都不知道事先通知一声呢?你不通知,可叫我怎么成全?我不成全,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苏幽夜是个善妒的主儿呢。多不好啊,多伤钱呐!”
林荒月抓住她的手,面不改色,风云不惊:“幽幽,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哦,爱一个,喜欢很多个?”苏幽夜抽出手,一把夺过林荒月怀里趴着的小坦克林汽车,扭头便走,一边走一边说,“荒荒,你别说我不厚道。既然有这种小美人在怀,姐姐我今天就把那个位置让出来。免得让人家说我小心眼,不大气!”
易千诺掩嘴笑:“月爹地,没想到你是个妻管严。”
林荒月揉了揉眉心,叹口气说:“傻女儿,你懂不懂察言观色呐。还不去给你苏妈咪解释一下。”
易千诺继续悠闲地搅咖啡:“为什么?难得看你出糗,干嘛要浪费好机会?况且,我才不要那么小的干妈。我看以后叫她姐姐好了。美人姐姐,美女姐姐,苏姐姐,月爹地,你说哪个听起来更好些?”
林荒月说:“我不会让这三个称呼付诸实践的。”
易千诺说:“这嘴可是长在我身上的,我想叫,自然会叫,你又不能整天盯着我。”
林荒月说:“是,但我可以每天盯着她,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会在场!”
易千诺说:“哦哦,这可真是个伟大的计划。不过月爹地,你这计划是不是也得等把大美人追回来后再说呢?”
林荒月又拍拍她的头,说:“真是乖!一会儿记得去找林季谈一下这次的合作,清怅那边我会交代好。”
易千诺忍着笑,看着林荒月拿了外套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就任由那个笑容在脸上绽开了。
她真没想到,当年在薛泽家里看到的绝世美人居然就是林荒月当时在寻找的人。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尘世间的机缘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表象下,往往是点破后的绝对释然。
易千诺心情很好,以至于笑着的时候不由自主就出神了。落地窗外川流的车子,和许久之前一般繁多,阳光倾洒下,绿意少得可怜,所以一切看上去都有种令人烦躁的干热。
可是那个泊车在一边低头走下来的黑衣男子,却出乎意料的有雨丝的感觉,象牙肌肤和漆黑眼瞳像明澈在水雾后彩画,一抬头,绯色的樱唇薄薄两片,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也可以看出它精致的形状。
男子淡漠的瞳轻轻扫过她所在的方向,一瞬间有隔世的错觉。
她的眼睛开始有些酸涩,自从上一次从他在的酒店醒来,狼狈地落荒而逃,就没想过能再看到他的脸。想来,今天一定是熟人奇遇日,见到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女孩儿随后从车上下来,一脸灿烂地揽住夏凉歌的手,动作很熟练,不像是只做过一两次的样子。他并没有推开她,比十八岁时更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可是也没有反感的迹象。
易千诺紧紧盯着她搭在他身上的白皙干净,修饰了漂亮甲片的手,不知怎么就移动不了自己的视线。
他们并肩走了进来,女孩叽叽喳喳在他身边说着什么,看上去是在撒娇,小女儿的娇嗔可爱毕现无余,整齐的BOBO头上别着白色的米奇发夹,果绿色的眼影,淡粉色的小洋装,白色的淑女鞋,很标准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的形象。
当初被她整得那么惨的纪珈蓝居然会在七年后站在她曾倾尽全力喜欢过的男生身边,笑容比花娇美。
易千诺露出一抹嘲讽,直直迎上了夏凉歌望过来的眼神。她笑得更深,拿起手边的包包,和这对新晋情侣擦肩而过。
扬起的风夹杂着夏凉歌一如既往的清淡花香,让她的思绪止也止不住地空白了片刻,旋即又释然。
纪珈蓝晃晃他的胳膊,声音和电视上一般温柔:“那是易明海的千金,好像是叫易千诺吧。一个星期前的所有报纸头版都是她的照片,估计现在盟丽市民都知道易明海有个貌若天仙的女儿了。”
夏凉歌收回视线,淡淡地说:“的确很漂亮。”
他夜色一样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阴郁,马上便又恢复了正常。盟丽市迟至的温暖,袒露在明晃晃的蓝天下,染上了怀念的黄金色。他想起七年前曾有个小女孩,因为他的一句“你搬出去吧”,哭得像喘不过气的猫咪,嘤嘤的声音,每一个都刺在心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手指僵硬在她瘦小的肩头,第一次懂了怜惜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叶小落不曾拥有过的关怀,是都被那个叫做易千诺的女人抢走了么?
他放在一边的手渐渐收紧,细碎的刘海下被遮掩住的眉宇间是浓的化不开的暗沉。
纪珈蓝担忧地望着他的侧脸,心里与日俱增的那些黯然顷刻间蔓延成遍山的黑色藤蔓,穿插过咽喉,疼痛得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原来夏凉歌,一直没忘记过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