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也是影响豌豆象幼虫生存的主要因素之一。豌豆象是各种豆象中身体最粗大的。当它长大的时候,需要一间大房子,其他同龄的种子豆象则不需要这么大的住所。因此,对于一只豌豆象而言,一粒豌豆正好是一间足够宽敞的居室。但是,对于两只豌豆象而言,共同居住在同一粒豌豆上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此一来它们各自拥有的空间就太狭窄了。所以必须减少豌豆象的数目,在被开发的豌豆种子内只能保留一只豌豆象,其余的都要被清扫出局。
蚕豆也受到了豌豆象们的喜欢,受欢迎的程度几乎可以与豌豆相媲美,但它能够容纳一群豌豆象居住。刚才在豌豆上独居的豌豆象,现在在蚕豆上变成了群居者。在蚕豆上可以划分出很多间宽敞的房子,能够容纳五六只甚至更多的豌豆象幼虫前来安营扎寨。
此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每只豌豆象幼虫都能找到食物。也就是说,一粒豌豆就像一个面包,面包皮是外层,面包心是内层,而豌豆象幼虫就吃美味的豌豆内层。
在豌豆这个普通的小球里,内层就是球的中心区域。这个狭窄的中心部分是豌豆象幼虫必须到达的地方,如果不能够到达那儿,幼虫就会死亡。然而,在蚕豆的内层覆盖着两片扁平的蚕豆瓣,不管从任何地点啃噬粗大的蚕豆种子,幼虫只要一往无前,很快就能找到它渴望已久的美食。
在蚕豆里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我统计了一只蚕豆荚上的虫卵和这只豆荚包藏的籽粒,通过比较发现,如果按照一个豌豆象家庭有五六个成员计算的话,那么每只豌豆象都拥有很大的空间,因而不会再出现刚孵出的幼虫就会饿死的现象了。每只幼虫都拥有充足的粮食,能够满足每只虫子长大。充裕的食物与豌豆象的卵达成了一种和谐。
如果豌豆象从始至终都在蚕豆上安家落户,我就能理解在同一个豆荚上豌豆象母亲在上面产满卵的原因。因为蚕豆荚里不仅储藏了丰盛的粮食,而且容易获取,所以吸引了很多的豌豆象。可是到了豌豆上,我就迷惑了,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豌豆象母亲把大量的卵产在了豌豆荚上,要知道豌豆荚的食物并不能满足将来儿女们的口粮啊?为什么这么多的豌豆象幼虫围着只够一只豌豆象吃的粮食呢?
在生命生存的规律上,事物不是这样发生发展的。因为有某种预见控制着昆虫的卵巢,使它们能够依据食物的丰富或者稀有的情况来控制产卵数。粪金龟、飞蝗泥蜂、埋尸甲以及其他家庭食品罐头的制造者,它们严格控制自己的产卵数目,因为它们粮仓里的柔软面包、一筐筐的野味肉和埋尸坑里的肉块不是很容易找寻,而且数量也不是很多。
丽蝇会大量地产卵。对吃不完的食物,它充满了信心,于是它就在那儿大量产下蛆虫,一点儿也不会顾及数量的多少。在其他情况下,昆虫采取机灵狡诈的办法抢劫食物。这种抢劫使新生儿可能遭遇无数起意外死亡的事故,于是母亲不得不产下大量卵来平衡可能出现的意外事故带来的灾难。例如,芫菁科昆虫就采取这种做法,它在处在食物危机时,会盗窃别人的粮食。
豌豆象既不知道限制产卵类的昆虫的辛劳,也不了解被迫大量产卵类的昆虫的苦难。它总是随心所欲、毫不费力地寻找,只要在温暖的阳光下溜达溜达,在喜爱的植物上散散步,就能为每个家庭成员找到充足的食物。它就是这么做的,但是悠闲的豌豆象想让它大量的孩子挤在一个豌豆荚里居住。可是这样一来,大部分幼虫会在豆荚里死去。
我无法理解豌豆象这种愚蠢荒谬的做法,这有悖昆虫母亲具有的远见本能。
因此我倾向于一种推测,在自然的食物分配中,豌豆象一开始的那份口粮不是豌豆,可能是蚕豆。因为一粒蚕豆种子能够接纳6只豌豆象,甚至还不止。有了很大体积的种子后,在昆虫的产卵和粮食之间的一一对应关系就不存在了。
此外,一点儿也不用怀疑,在各种各样的豆类中,蚕豆是最早的豆类植物。自古以来,蚕豆饱满肥大的颗粒和鲜美的味道就受到了人们的青睐。对于那些忍饥挨饿的人们而言,这是一口现成的、极具价值的救命粮,因此,在用烂泥黏合树枝建筑的茅屋外的园子里,人们急需要种植它。于是,农业就是这么开始的。
在长长的存在驿站的道路上,中亚的移民们依靠长着胡须的牛,套着用圆木做轮子的车子为交通工具,依次把蚕豆、豌豆和谷物带到了我们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另外,他们还为我们带来牛羊,还有最早的金属工具—青铜器。于是,在我们这片蛮荒的土地上文明的曙光冉冉升起。
这些古代的移民们把蚕豆和今天与我们争夺蚕豆的豌豆象一起带来了吗?这一点值得怀疑。豌豆象可能本身就产自我们这个地区,因为我发现它寄生在这个地区的许多豆科植物上,然而,这些植物从来不被人们问津。豌豆象尤其喜欢在大量树林里的大山藜豆上安家。大山藜豆能够开出一串串漂亮的花儿,结出一个个长长的、美丽的豆荚。它的种子不是很大,比我们的豌豆还小,但是,豌豆象幼虫把这些种子从内到外咬碎到了皮壳,因而幼虫可以大量繁殖。
大山藜豆的种子数量巨大,在每个豆荚上我可以数到2 0多粒种子。
这是一种产量旺盛的植物,即使豌豆在它最多产时也比不上。一般来说,优质大山藜豆没有什么残渣,因此,对于养活豆荚里的幼虫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树林里的大山藜豆偶尔出现了不足的时候,豌豆象还会像从前一样,在一只味道差不多但提供充足食物的豆荚上产下大量的卵,例如在野豌豆上。一开始,由于初始植物数量很多,或者籽粒饱满,能够提供足够的食物,所以即便是现在是在不大的豆荚上也还会大量产卵。如果豌豆象确实是外来的移民,那么我们就承认蚕豆是它最初的食物吧。如果豌豆象是本地居民,那么我们就认为大山藜豆是它最早的家园。
在好几百年前的某一天,豌豆被带来了这儿。在史前时代的小园子里,人们开始种植它。虽然蚕豆来得更早,但是人们认为蚕豆比豌豆要稍逊一筹。于是,蚕豆在向人们提供了服务之后,它逐渐地受到了冷落。豌豆象也在效仿人类,把家移居到了豌豆上。几百年后,豌豆成了最普遍的农作物,然而,豌豆象还是对蚕豆和大山藜豆念念不忘。今天我们应该把豌豆分为两份:豌豆象按照自己的方式领取它的那一份,我们收获我们的这一份。
昆虫是我们丰足、优质粮食下的产物,它们的繁衍兴旺的反面就是衰败没落。对于象虫和人类都一样,食物方面的进步总是有缺陷的。
如果象虫能够充分利用,那么获得的好处自然就很多,但是仍然不能够铺张浪费。在蚕豆上和大山藜豆上生活,豌豆象的幼虫死亡的数量很少,每一只豌豆象都有自己的空间。可是在绝妙的糖厂般的豌豆上定居,大部分豌豆象都会死亡,因为那里的粮食供不应求。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就不要拖延了,我们还是去看一看由于兄弟死亡而孑然一身的豌豆象幼虫吧。它是这次死亡的幸运儿,是机遇给了它生存的权利。豌豆种子的中心部分是一处食物充足而且安静的处所,进食成了幼虫独一无二的工作。它不停地吃着周围的粮食,不断地扩建用它肥胖的大肚子装得严严实实的房子。它胖胖的身姿很优美,皮肤上闪着健康的光泽。在它的房子里,如果我打扰它,它会很不情愿地扭动身体,轻轻地摆头,好像在抱怨我不应骚扰它、应让它安静独处一样。
这个豌豆象迅速地健康成长着,当夏天临近的时候,豌豆象早就在准备离开豌豆了。可是,豌豆象成虫缺乏工具,不能为自己打开一条出去的通道,况且豌豆现在已经完全成熟变硬了。不过,豌豆象幼虫早就预料到以后会发生这种情况,于是未雨绸缪,预先就在豌豆上用坚硬而强有力的大颚钻出了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十分圆润,内壁也很清洁,恐怕我们用加工象牙的雕刻刀来完成也不过如此。
事先钻出一条通道还不行,幼虫必须进行缜密的考虑,因为豌豆象的蛹期不能被打扰。如果一些入侵者通过这条通道进入豌豆内,那么毫无防备的蛹就会出现危机。因此,必须封住通道的出口。那么,怎么封闭呢?豌豆象自有妙招。
豌豆象在钻逃生通道时,将啃咬的面粉状物质清除得干干净净。
当它钻到豌豆籽粒的皮时,就停止了钻探,特意留下了这层半透明薄膜,用作蛹期时的保护墙,将居心叵测之徒拒之门外。
这层保护膜是豌豆象成虫出来的唯一阻碍。为了让这层保护膜能很容易地掉落,于是在内部的豌豆象幼虫,紧紧围绕保护膜一圈修建了一条几乎没有阻力的沟槽。这样,豌豆象成虫羽化后,只需用肩膀或者额头轻轻顶一下,圆形保护膜就会像盒盖那样很轻松地脱落下来。透过豌豆半透明的皮,里面的通道就好像一个圆圆的大斑点。阴暗的居室使得通道看起来很阴暗,我透过这层毛玻璃似的豌豆皮,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这层保护膜设计得多么巧妙啊!它是阻挡冒犯者的屏障,也是豌豆象用肩膀就可以轻松打开的窗口。对于这项别出心裁的设计,我们要向豌豆象祝贺、致敬吗?聪敏的豌豆象会知道怎样设计通道入口吗?它会绘制一幅蓝图并且根据自己的工作计划进行劳作吗?对豌豆象而言,这是一项完美的杰作。在定论前,我们还是等待实验来确定吧。
我剥去被豌豆象占据的豌豆表皮,为了使它们避免过快干燥,我把这些豌豆放在玻璃试管里。豌豆象幼虫在试管里繁衍兴旺,这跟在没有受到损害的豌豆里一样。幼虫在老熟时,积极地为逃出做准备。
在灵感的指引下行动,豌豆象时常仔细检查它的天花板,当发现天花板足够单薄时,立即就停止了钻探工作。那么,在裸露的条件下会发生什么呢?豌豆象幼虫感到快要靠近表面时,就会停止钻洞。它不会损坏裸露的豌豆表皮,并且用这种方式获得必需的保护层。
然而,事实却没有这么发展。幼虫一直不停地向外钻探通道,直到出口全部露在了外面稍微地打开。这个出口非常宽敞,精雕细作,完美无缺,就如同外面仍然有一层豌豆表皮封盖着一样。幼虫并没有从安全上考虑,它一点儿也没改变原有的工作。在通往它居室的通道上,入侵者可以畅通无阻。然而,幼虫却一点儿也不关心。
在靠近了覆盖着的表皮时,幼虫停止了钻洞,但是它并没有思考其他的东西。由于没有了表皮、没有了豆粉,不再适合它的口味了,所以它一下子就不前进了。我们在煮豌豆时,往往把不好吃的豆皮除去,只留下豆肉。如此看来,它也不喜欢吃豌豆羊皮纸似的表皮,在这一点豌豆象的幼虫同人们的胃口相同。它之所以在豌豆种子表皮上停下,是因为不合口味的食物提醒了它。这种厌恶情绪产生了一个完美的杰作。没有逻辑头脑的昆虫被动地听从一种高级逻辑,并清楚自己的能力。这种无意识的程度可以同结晶的物质有规律地集中它的大量原子相提并论。
8月份左右,一些黑点在豌豆上出现,并且每粒种子上只有1个,没有特殊的情况,这是外出的通道口。在9月份的大多数时间,这些出
口都敞开着,似乎用钻孔器制作的保护层完全彻底地脱离了,落在了地上,让连通居室的通道没有任何阻碍。于是,豌豆象成虫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衣着光鲜。
这是一个鲜花绽放的美丽季节,枝头上花团锦簇,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醒了豌豆象,它在秋天的欢乐中拜访着花朵。紧接着,寒冷的冬天来临了,豌豆象们在普通的隐蔽场所过冬。其他一些豌豆象成虫,数量同样也不少,但是却不急匆匆地离开豌豆种子。在整个寒冷的冬季,它们留在种子上,躲在保护层的下面,一动不动,因为它们怕弄坏了通道的保护膜。盛夏归返时,抵抗力较弱的沟槽被松动了,通道口被打开了。那时,晚出来的豌豆象和早出者碰面,在豌豆开花时,它们都要开始忙碌了。
对观察者来说,观察到昆虫本能的无穷无尽、多种多样的表现,这是昆虫学世界的巨大诱惑,因为有关生命的奇妙,没有比这里更显山露水了。然而,我明白,对于这样理解的昆虫学,不是每个人都欣赏的。人们瞧不起那些研究昆虫的行为和活动的人,认为这些人天真而幼稚。对一些急功近利的人而言,一批不带来眼前利益的观察报告,没有把免遭豌豆象吃掉的豌豆更加重要。
没有信仰的人,谁给你讲过现在没有用的东西以后就不会有用呢?
知道了昆虫的习性,我们就可以更好地保护你的粮食。我们要重视与利益无关的思想观念,这样以后我们就不会后悔。通过思想观念整合的人类,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好。虽然我们吃豌豆或者以豌豆象同我们争夺的蚕豆生存,但是,我们也依靠知识生存。知识就像一口坚硬牢固的揉面缸,在这个缸里,进步的面团拌和、发酵。思想观念同蚕豆一样有价值。
我们从思想观念上了解到:贩卖种子的人不需要消灭豌豆象。当收获豌豆的时候,这些损失已经成了现实,不能弥补了,但是糟糕的情况就会到此为止。不必担心完好的豌豆与损伤的豌豆混杂在一起,混杂在一起的时间多长都没关系。豌豆成熟后,豌豆象便离开了损坏的豌豆。如果有好的机会,它还会离开粮仓飞到外面去。反之,它就会坐以待毙,但是对完好无损的豌豆却没有一点儿妨碍。在我们煮食的干豌豆上,从来不会出现豌豆象卵、新一代幼虫和成虫造成的损害。
我们的豌豆象不是粮仓的定居者,它向往新鲜的空气、明媚的阳光和自由的田野。它很有计划地进食,对吃起来费劲的豆荚它尝都不会尝试。对它灵敏的喙而言,吮吸花上几大口蜜就足以填饱肚子。但是豌豆象幼虫要以松软的绿色豌豆为食,这个时候,隐藏在豆荚中的绿色豌豆籽粒正在发育成长。这些原因使豌豆还没进入粮仓时,豌豆象就已经迅速大量繁殖了。
真正的灾难发生在田野上。与豌豆象进行斗争时,我们并不总是怀着慈悲之心。没有比田野里更适合观察豌豆象进行的破坏工作了。由于豌豆象数量很多、身材短小、老奸巨猾,要消灭它们会很困难。对于人们的愤怒、农夫的呵斥咒骂,豌豆象毫不理会,它从容不迫,继续完成其本职工作。幸运的是,一些虫子帮手不请自来,比起我们,它们更有耐性,更加机灵。
8月的前7天,也就是成年的豌豆象开始搬家的时候,一只很小的小蜂与我结缘了,它是我们豌豆的守护神。
在我用来培育昆虫的短颈大口瓶里,在我的眼皮下,大批的小蜂从豌豆里飞了出来。雄小蜂身材娇小,穿着一身黑色衣服;雌小蜂长了一颗橙红色的脑袋,胸膛也是橙红色,还有带着螺钻的黑色腹部。雌雄小蜂都长了淡红色的爪子和丝状的触角。
小蜂为了离开豌豆种子,亲自在豌豆表皮的小圆形保护层中间打开一扇小门。这个保护层是豌豆象为将来的逃生准备的,如今豌豆象反而为小蜂开辟了一条外出的通道。知道了这个细节,剩下的也就不用说了。
当外出的通道钻好时,当豌豆象幼虫身体变态的准备阶段结束时,小蜂忽然急匆匆地赶来了。它首先认真地查看着豌豆,并用触角仔细地勘探,在表皮上找寻最薄的地方,然后,它把探测尖头桩竖直,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豆荚里,在薄薄的保护层上钻眼。不管豌豆象是幼虫还是蛹,藏在多么深的豌豆中心,小蜂长长的产卵器都会接触到,在豌豆象细嫩的肉上,它产下一个卵,于是大功告成了。这时的豌豆象是处在半醒半睡状态的蠕虫形幼虫或者蛹,根本没有任何防御能力,于是小蜂就把肥胖的豌豆象吸干,留下一张肉皮。
可是,我没有办法帮助小蜂进行大量的繁殖,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啊。唉,这是令人失望的事儿。在这个恶性循里,田野的小蜂把我们束缚住了。因为必须先有一大批豌豆象,才会有成群的小蜂来帮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