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散架,红马不知踪影,而面前是漫天的黄沙,呼啸的热浪,这一片渺无人迹的浩瀚沙漠,他一身重伤,饥饿乏困,哪里还有生路?
阎铁心握紧手中龙吟枪,双目愤而血红,只恨自己懦弱至此,竟辜负父亲临终嘱咐、落雨泪别深情,禁不住仰天怒吼:“阎王平生纵横圣世,如今竟被苍天玩弄于鼓掌!生亦何欢,死又何苦!天要绝人,我却非上天入地,死里求生!”
阎铁心振作精神,拼命忘记悲痛,徒步进沙漠。所幸他从小历练四方,遭遇过各种严酷环境,沙漠也不在话下。他的目标更很明确,要想暂时摆脱姬家与轩辕的追杀,只有逃亡极南的'鬼域',那里是圣世混乱自由的地方,重整旗鼓、报仇雪恨,非'鬼域'不作他想。所以他认清方向,一路由沙漠向南,每走五里,便深挖沙土,一探沙土湿润,汲取寥寥水源,二辨绿洲位置,求遇过沙商队。
这般三天饥饿苦寻,阎铁心已是一身干裂,皮肤惨如红鬼,终是支撑不住,昏倒沙漠,却毅力的将钻石龙吟枪立于黄沙之上。也是他命不该绝,半个时辰后,一队商旅,十数骆驼路过此地,领头的阿罕目光精亮,老远发现一处璀璨瑰宝,以为神物。过去一见,竟是一柄钻石长枪,喜出望外。又看昏迷少年一身是伤,当即吩咐小女阿莲小心照顾,还郑重嘱咐一众手下道:“此人应是中土贵族,想来沙漠历练,被蛇人所伤,尔等提高警惕,力保此人,将来飞黄腾达,不可限量!”
阎铁心模糊清醒时,只觉唇边温存如玉,口里沁心冰凉。努力定睛一看,原来一双辫少女小心服侍凉饮,她皮肤虽黑了些,却是浓眉大眼,一股英气,甚是可爱。
阎铁心只好报以微笑,一细瞧,传国玉玺的黑色包袱正在少女脚边,当下也不理它,勉强站起,举目四望。天地夕阳西下,浩瀚沙漠金玉如波,而自己身处一方绿洲,顿有梦境美不胜收之感。又心叹自己福大命大,幸被商旅所救,想要感恩,却疑惑周围十数硬汉保着物资,竟都偷闲打盹。万般无奈下,只好面对这可爱的少女,感谢道:“你辛苦了。”
他的话很短,甚至有些冷,却是情伤所致,不愿再生冤孽。哪想阿莲本就怔怔看着他,竟被这不冷不热一句话,激得脸颊一红,忙道:“不辛苦,不辛苦,你伤好些了么?”
刚说完,阿莲就后悔了,想到往日一身豪气,方才替他敷药换衣也不觉有什么,怎么这少年一醒,自己反倒羞成这般,哪还呆得下去,忙一溜身奔阿爹去了。
阎铁心心里一松,也不管她,这才惊觉自己一袭布衣,浑身伤口都涂抹低等药膏,暂时压住痛楚,不致伤势发脓溃烂。直等到一个八尺古铜铁汉虎步奔来,阎铁心才感激的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有用得着小子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阿莲见这少年大伤初愈,却一身英雄气概,真是威武不凡,仿佛连声音都变得那么磁性迷人,不由更是芳心暗许。一旁的阿罕也是振奋之情,忙抱拳道:“少侠安好,阿罕幸不辱命!”急让人取来龙吟枪,双手奉上。
阎铁心目光一凛,感动道:“小子身无长物,唯此枪以报救命之恩,还望大哥万莫推辞,一定收下!”
谁知阿罕坚持不受,却问他去往何处。阎铁心心中一叹,知其猜到自己贵族身份。若换以前,如此大恩,他定保阿罕世代荣华富贵,可是如今,只恐还要连累他们,便顺势说了一谎:“大哥,实不相瞒,我乃白家白鹿,本奉朝廷之命沙漠历练,如今受伤,却只好先去极南'鬼域',寻'镇南将军'白忠再说。”
阿罕虽已料到,但亲耳听闻他是白家之人,还是受宠若惊,急忙领着小女阿莲就要行跪拜之礼。阎铁心理当阻止:“大哥,万莫如此,你我以后兄弟相称,再行大礼就是瞧不上小子了。”
阿罕也是精明人,振奋大笑:“好,白兄弟,你我真是今生有缘,大哥本就做中土与鬼域生意,如今遇见,定保兄弟去鬼域寻亲。”
而后开怀饮酒、大快朵颐且不提。阎铁心在与阿罕交谈中,方知这片沙漠乃蛇人族领地,蛇人素喜夜晚活动,记恨人类之深,每见之必干偷杀抢掠的恶事。
阎铁心因此留了心眼,并没漏因何受伤的破绽,待夜幕至深,满天星辰耀天,就找阿莲拿回黑色包袱,闭目小睡,不时展千丈窃听之术。
忽然一瞬,阎铁心鲤鱼打挺,持枪伫立,守夜的阿罕惊闻过来,他只一笑:“大哥,我去去便来。”
小试身手且不提,十数蛇人皆受伏击而亡。不到一刻,阎铁心就从数百丈外赶回,将一蛇人尸身仍在地上,只瞧它蛇尾人身,面貌丑陋,阿罕见之一惊:“蛇人族睚眦必报,以防万一,大家趁夜转移。”
阿莲又急问他有否受伤,阎铁心却是故意不理。这般又过三天,阎铁心逢夜必出,不留蛇人活口,商队也几经转移,阿罕更奉他为神人,大赞道:“白兄弟料敌于先,神机妙算,真乃将才!”
阎铁心微笑道:“小胜不足喜,否则我也不会遭蛇人暗算了。”
阿罕大笑:“无妨,还有一夜,商队就走到沙漠边缘,蛇人不会再追了。想来上次白兄弟受伤,是被蛇人族的八大金刚偷袭,这番去鬼域寻亲,要报此仇,还不手到擒来吗。”
阎铁心也是大笑,内心激动却是已飞往鬼域。
但他们却不知,一枪挑蛇人的壮举,早就震动沙漠,传到蛇人族高层,族内顿生两派,恨人类者主杀,惧人类者主放。
蛇人族长美杜莎一时为难,故请教族内做客的人类无心大师。无心大师安然领命,只见一蛇人尸身,就微笑道:“此敌非常人,枪法之高,隐有龙气,是为中土贵族。而善与族长作恶者,镇南将军白忠也,故此敌可能是白忠亲系,当用一计!”
美杜莎问何计。
无心大师拿出一小瓶暗黑药水,道:“这瓶隐身水出自鬼域华神医之手,附有奇效,蛇军每人一滴,可保半个时辰内,潜伏不受千丈窃听。”
随后又有寥寥几言嘱咐,美杜莎听而从之,八大金刚尽出马。
这一夜,漫长而宁静。商队也不太大意,照例在周围洒上雄黄酒,有寥寥几人坚持岗位,更多人包括阿罕却是已熟睡。只有痴心不改的阿莲,悄悄躲在一旁,抱着腿,默默凝视阎铁心。
她就这么傻傻看着,傻傻想着:“他是不是就要走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如果一定是这样,我为什么还要留下遗憾?”
她本非娇柔造作的小女子,素有男人的勇气,忽然下定决心,朝阎铁心走来。
一切,阎铁心心如明镜,猛地回首,瞪住她,眼神锋利不善,冷喝道:“我非凡人,历来不喜凡人女子,你不用多说了,滚!”
阿莲吃惊怔住,忍着泪水捂住嘴,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和父亲称兄道弟,和下人把酒言欢的白大哥,为什么一定要对自己这样?
她的勇气,她的尊严,她的美丽,都被这一段话深深刺伤了,碎成了千千万万片无法愈合的灵魂,只有遥远的跑开,孤独的哭泣。
阎铁心也是心烦意乱,对情快刀斩乱麻事小,他敏锐的直觉,就像野狼嗅到危险的陷阱,总奇怪今夜之宁静非比寻常。
四面唯有风,轻风。
轻风吹拂篝火,袅袅而起。阎铁心痴痴盯住盘旋而升的火苗,许久不动,究竟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