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将军曹爽也排挤司马懿,司马懿故技重演:我老了,我病了,告老还乡。曹爽一听,马上准其回家安老。司马懿待在家中,装得又病又傻又糊涂。曹爽为了提防他,令河南尹李胜去刺探司马懿的情况,司马懿就让两个奴婢扶着自己,装出拿不稳衣服的样子,还指着嘴要喝粥,奴婢把粥端过来,他用嘴接粥,淌了一身。李胜说自己要出任荆州刺史,司马懿装作没听清,大声嘱咐:你要去并州,你要小心。李胜看司马懿听力也糊涂了,只好用笔写下来给他看,司马懿说:我行将就木,你要大有作为,回本州老家好好工作。李胜回去就对曹爽说司马懿不行了,老糊涂了。曹爽就不再提防司马懿。
司马懿装病骗过了曹操,这次又骗了曹爽。他抓紧时机,暗中布置,乘曹爽不备,以谋反罪名把曹爽及其党羽何晏、丁谧、毕轨、邓飏、李胜等一网打尽,彻底控制了曹魏政权。
装病、装傻、装糊涂,要装得像,保证毫无破绽,才能保全自己。但有时装糊涂装过了头,以至于千百年都被人骂,“扶不起的阿斗”刘禅就是如此。
刘禅从登基到降魏,称帝41年,在三国中绝无仅有。蜀汉实力最弱,他能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并不像小说写的那样,自己浑浑噩噩,单靠诸葛亮辅佐。因为诸葛亮死了以后,刘禅还坚持了29年。从史料上来看,他也有自己的权谋,那就是假痴不癫。刘备在世时,教刘禅的都是《申子》、《韩非子》、《管子》、《六韬》之类的谋略书,后来诸葛亮又派伊籍教他《左传》。诸葛亮自己也曾评价说,刘禅“年方十八,天资仁敏,爱德下士”。但诸葛亮太强势了,“事无巨细,咸决于丞相”,尤其在北伐问题上,顽固坚持《隆中对》的计划。刘禅在诸葛丞相的影响力下,实在没有多少发言权,只能装糊涂不多管。诸葛亮死后,刘禅马上就停止了劳民伤财的北伐。
刘禅知道以一州之力敌天下,最终必然毁灭。因而当魏国决定伐蜀,很快便开门投降了。他被俘虏到洛阳后,依然乐不思蜀。司马昭认为刘禅不求上进,不会威胁自己,放弃了对他的监管,使得他得以终老。《三国志集解》中引于慎行的话说:“思蜀之心,昭之所不欲闻也。……左右虽笑,不知禅之免死,正以是矣。”假痴不癫,其实正是刘禅的保身之计。
假痴不癫,是无奈时的自卫策略,是无路可退时不得不用的窝囊计,实际上就是在演戏。司马懿只演了一段,而刘禅却演了一生,但都演得逼真。司马懿骗过了曹家两代人,刘禅则骗过了司马家三代人。
多线作战,最忌上当。现实生活中,骗子最难骗到的就是聋子哑巴。在博弈中,避免上当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即不为所动,便可不为所用。不为所用,便可不为所败。时刻要记住:无缘无故的恩惠,就是上当受骗的开始;轻易得来的利益,背后或藏有更大的阴谋。多线作战,切忌以我为主,轻举妄动,小则损兵折将,大则丢城失地。
上屋抽梯
《孙子兵法·九地》中说:“帅兴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本义是把己方置于有进无退之地,破釜沉舟,使得士兵不得不决一死战。但作为一计,上屋抽梯则是指怂恿、诱骗对手,或让其师出无名去攻打别国,己方乘机撤出,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或是给予诱惑,使其深入,进入己方的埋伏;或是鼓吹、奉承其主帅,使其骄纵,最终不计后果,劳而无功。
赵匡胤在陈桥兵变,皇袍加身之后,担心手下效仿自己,或者对自己,或者对子孙不利。他特别担心重兵在握的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等功臣,他们能想出来让老赵我黄袍加身,怎么就不会设计让他们自己也黄袍加身?要是杀了吧,杀不净;要是不杀吧,受不了,真可谓是患得患失。
赵匡胤决定采用上屋抽梯的策略,奉承他们,安抚他们,优待他们,目的则是免除他们。
怎么做呢?请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赵匡胤借着酒劲就说:“兄弟我当上皇帝后,你们说幸福吗?不幸福,而且是相当苦恼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皇位。还是你们自由自在好啊。”
大家一听,纷纷言道:“现在太平天下,谁能威胁您,更何况还有我们全力保护您。”
赵匡胤说:“我相信大家的忠诚,可要是有一天,你们的部下也像你们那样,把黄袍披到你们身上,就由不得你们了。”众将一听,不由得倒吸口冷气,没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赵匡胤故作苦恼,说:“要不这样吧,为了我们同享荣华富贵,你们也回家安享天伦之乐,解甲归田,不问国事,颐享天年,你们不担心,我也不担心。省得咱们君臣伤了和气。”
这些人跟着赵匡胤那么久,立刻明白了老赵的意思。第二天,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人纷纷上表,声称有病,请求交还兵权。赵匡胤欣然同意,让他们或出任虚职,或出任外官,又选择一些资历浅、威望不高的人担任禁军将领,直接控制军队。为了安抚这些识时务、甘于让权的老同志,赵匡胤把守寡的妹妹嫁给了高怀德,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石守信和王审琦的儿子,又让张令铎的女儿嫁给三弟赵光美,亲上加亲,一团和气,不见刀光就实现了宋初权力结构的调整。
上屋抽梯的关键,一要使其上屋,只有前面有利诱,有人才会上;二是梯子,敌方上屋的关键是要有梯子,而且是好用的梯子,这就需要将梯子巧妙安放,让对手顺着梯子往上爬。赵匡胤正是恩威并施,以利相诱,以势相压,使得诸将们自动请求交还兵权,然后顺势而为,彻底干净地抽去隐患,使得诸将再无退路,只能居家待老。
树上开花
树上开花,就是巧设迷局,用假花装点枯枝,让人真假难辨。在战争中,己方若处在多线作战的被动局面中,要善借友军、借假象,虚张声势,目的是吓唬敌人。
本条的按语是如此解释的:
此树本无花,而树则可以有花,剪彩贴之,不细察者不易觉,使花与树交相辉映,而成玲珑全局也。此盖布精兵于友军之阵,完其势以威敌也。
前半截说的是本义,意在迷惑敌人,使其不知虚实真假,无从应对。己方声东击西也好,忽进忽退也罢,皆能变被动为主动。后半截说的则是要想办法拉大旗作虎皮,那扯来的虎皮,暂且也可以算作支持己方的“友军”吧。
长坂坡大战时,刘备大败,妻儿都无暇顾及,只好让张飞断后。可张飞只有二三十个亲兵,怎能直接厮杀?张飞虽然鲁莽,但肚子里还是有几根细肠子的。他命令亲兵躲到身后的林子里,砍下树枝,挂在马上,骑马拖着跑来跑去,自己则横矛立在长坂坡桥头。
曹军追到,见张飞孤身一人,立马横矛,站在桥中。正在疑惑之时,又看见桥东树林里尘土飞扬,似有伏兵之象。此时张飞瞋目横矛大喊:“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曹军不敢近前,于是刘备等人得以安然撤退。
这其中,二三十个亲兵拖出的尘土飞扬,便是开出的花,使得曹操手下以为有重兵在身后。张飞虽是一人独立桥头,但本是虎将,又有后援,故使得曹军疑惧顿生,不敢以身涉险。这用的就是树上开花之计。
树上开花,就是以虚为实的造假。多线作战,即便再能调兵遣将,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就只好多布疑兵,多张旗帜,令对手不知虚实,高估己方战斗力,从而或掩护己方安全撤退,或令对手不敢轻举妄动。
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就是客人本是被动一方,结果通过权谋、策略,反而掌握主动,还能够支配主人,控制局势。原书说:“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就是通过做客、乘隙、插足、握机、成功五个步骤,循序渐进,掌控局面。
在日常生活中,乘人之隙而插足,乘人之危而掌权的例子不胜枚举。而在作战中,就是要想办法找到对手的空隙,插手进去,站稳脚跟;然后合纵连横,寻找盟友,步步为营,发展力量,逐步坐大后,最终取而代之。楚成王做盟主、袁绍夺冀州,都是反客为主的典型案例。
反客为主的关键,是先要做客,即成为主人的座上宾,然后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先要谦卑,对主人充满敬意,安守客人的本分,静以待机。
隋末造反的诸路英雄之中,李密的势力一度最大,这是因为他收编了多支农民军,其兵最多。而李渊出身军营,其将最多。李渊曾想招纳李密,但李密自恃兵强,想做盟主。他让使者祖君彦回信说:“咱俩虽然不是同一支军队,但五百年前是一家。在下不才,已经被天下英雄推为盟主了,希望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合力灭了隋朝。”并要求李渊率兵过来结盟。
李渊拿到书信,一看,反而乐了:“这李密妄自尊大。我们在关中作战,如果拒绝他,只会增加一个敌人,莫不如卑辞推奖,让其帮我们平定关东,我们则全力平定关中。等关中安定了,据险养威,鹬蚌相争,再去收渔人之功。”
于是李渊立刻回信说:“俺本是平庸之人,多亏时机好,才能够做出点事业。您是大盟主,实力最强,我攀龙附凤都来不及,现尊您为宗盟之长,希望您能早日称帝,给我封官加爵。至于盟津之会,容我们再准备准备。”
李密拿到信,觉得搞定了李渊,跟大家说:“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矣!”之后,李密便专心在关东作战,后来因在与洛阳隋军的相峙中屡屡失利,力量大减。此时王世充又发动政变,与李密激战,李渊便乘隙攻取了长安,于次年五月称帝,改国号唐,定都长安。而李密则兵败西走,最终反而投降了李渊。
反客为主,需要先把客做好,取得主人的信任,然后才能逐步扩大自己的影响,最终取而代之。做客时的谦恭柔顺,不仅是策略,更是忍辱负重。作为博弈的策略,虽事出无奈,假投降也是一种选择,为的是来日东山再起。
并战六计,皆是以弱抵强的无奈之举,偷梁换柱是以调兵遣将弥补兵力不足;指桑骂槐是通过离间对手而减轻作战压力;假痴不癫是以退为进蒙蔽对手;上屋抽梯是唆使、利诱、挑拨对手互斗;树上开花是示形于敌,虚张声势而威吓对手;反客为主是忍辱屈服于一方,借力打力,缓为远图。
六、败战博弈:败军状态的自保术
败战计是完全处于劣势、无力作战、只能自保的博弈策略。如果说并战计尚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其所列六计皆为试图摆脱困境,立足不败,那么,败战计则是败局已定,几无扭转局面的可能,故其着眼点在于图存,即先存活下来,拖延时日,暂避一时,或可来日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美人计
美人计是利用对方好色的本性,使其沉湎酒色,从而削弱将帅的意志,让其萎靡不振。原书言: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利用御寇,顺相保也。
想办法让对方主将迷惑于酒色财货,不思进取,从而暂停或放弃对己方的攻势,使得己方暂时获得喘息的机会。
自古作战,战败一方只能俯首称臣,但有时的俯首称臣,也并不一定能够避免亡国。若割地赔款,只能增加对手的实力,而己国则积弱积贫,永远没有机会东山再起。要想自保图存,《六韬·文伐》里提出了策略:“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以一个小国的经济实力,要举国侍奉一个大国极为艰辛,但是贿赂一个官员还是绰绰有余的。那就要尽力贿赂对方贪财好色的重臣,让其劝阻决策者,以此与之周旋。而最为有效的策略,则是安排美女直接取悦对方主帅,使其沉迷女色,贪图享受,不思进取,并离散其君臣,惑乱其国度,最终保全自己。
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西施、貂蝉、王昭君三人皆是美人计的主角,都是在一帮大老爷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挺身而出,牺牲自我,或保全了一方,或制止了双方的相互残害。
西施是在吴越之战中挺身而出。勾践意欲复仇,以弱击强,结果兵败被俘,自己入宫侍服夫差,表示臣服。并让大夫文种挑选绝代佳人西施,随金银珠宝一起进献给夫差。勾践尽心服侍,西施陪着饮酒作乐。夫差沉湎其中,不理朝政,并且拒绝了伍子胥的劝谏,在志得意满中率兵攻齐,北上会盟。于是勾践乘机伐吴,杀了夫差,灭了吴国。
古人有言:有奇淫者,必有奇祸。在战场上征服不了的骁勇之将,往往在枕席之间却难以自持,最终亡国丧身。貂蝉便是让吕布在似爱非爱中,改变了历史的僵局。
建安年间,司徒王允见董卓残忍狡诈,阴谋篡国,便将义女貂蝉许配给董卓的得力干将,即义子吕布。王允再请董卓入府饮酒,引其恋上貂蝉,从而引起父子二人的猜忌。最终吕布迷于貂蝉之色,杀死董卓,为朝廷除了一害。
美人计看似残酷,却是以最小的代价,挽救千万将士的性命,避免更多百姓生灵涂炭。在这时挺身而出的女子,以柔弱之身,改变较量双方的强弱态势,亦不失为奇丈夫。历史上能够留名的妹喜、褒姒、西施、王昭君、貂蝉等,皆出现在国家兴衰之时,或促使乱朝早终、乱局早结,或促使对峙暂消。然就容颜相貌来说,美人历朝历代随时有之。能流芳百世者,不是仅靠她们的容颜,而是因为有君主权臣倾慕她们的美,为之迷倒,才最终彻底改写了一个时代。
虽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美人计并不是百战百胜、屡试不爽的。关键在于对方是否好色。当俘获貂蝉时,曹操曾将她献给关羽,关羽听闻貂蝉事迹,不禁沉吟,转而闭眼挥手令其退下。可见对付美人计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心。
空城计
空城计,是指在寡不敌众的情形下,不得不虚则虚之,巧妙掩盖己方力量的空虚,给对方造成错觉,使得对手不敢轻举妄动,最终赢得喘息时间。
一说到空城计,大家就会想到诸葛亮和司马懿的斗智斗勇。这要拜《三国演义》的广泛影响所赐。其实,历史早有很多真实的空城计上演了。
春秋时公子元率楚军攻郑,逼近都城,郑国城虚兵弱,危在旦夕。上卿叔詹说:“这种情况,打不起,和不了。只能固守待援,向盟国齐国求助。我们眼下必须想办法赢得时间,让楚国不战而退。”于是,叔詹让郑兵埋伏起来,国都内完全按照平时的状态,该营业的营业,该溜达的溜达,大开城门,给楚军摆出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