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可是,林秋菲还没来及和莫嘉升细谈,当天晚上对方就出差去了,临行前莫嘉升在电话里告诉她,“只去一个礼拜,很快就完事,你要等我回来。”
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等自己归来,无异于在告诉这个女人,你就是我的亲人。
林秋菲甜蜜地抱着电话笑了,这一笑竟觉得心情完美无比。
美好的心情只保持了一天,当第二天于悦萱的电话打来时,林秋菲突然觉得这世界太可笑了。
于悦萱在电话里无比凄厉地告诉她,“林秋菲,许云泽伤了我的脸,莫嘉升伤了我的心!那个男人不仅夺去了我的初夜,毁了我的幸福,还不止一次地伤我的心!我知道,你是不会爱上这种男人的,不过话说回来,跟在这种男人身边工作,也真是一件不幸之事,你还是趁早离开吧!”
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于悦萱把莫嘉升说得一文不值,林秋菲听得心头差点滴血。刚做好了准备要接纳对方,猛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天塌地陷。
无须于悦萱拿出证明,说莫嘉升毁了自己,也不是林秋菲依然欠缺对莫嘉升的信任,只是男女私情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爱的人和自己好朋友的身上,便足以毙命。
林秋菲在接到这个电话的当天下午就匆匆离开了公司,她不想跟任何人做交待,除了阮缤纷。
两个感情落败的女子再次拥在了一起,似取暖,似安慰,却谁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酒尽人醉,林秋菲才一点一滴地淌起眼泪,“我以为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没料到……”
这一次,直爽的阮缤纷也不肯帮莫嘉升说好话,大着舌头骂,“这种男人就是垃圾,不要也罢!管是千万富翁还是亿万豪门,咱们不稀罕!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倒好,来者不拒……算了,放下吧,这种男人不值得。”
爱到不值得。
林秋菲再一次受了爱情的伤。
敞开的心门,还没来得及迎接春暖花开,便遇上了狂风暴雨,瞬间冰冷。
阮缤纷安慰完了她,又似在自我安慰,“哪个城市都有伤心人,哪个城市都让人伤心,我决定了,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我相信自己会重新开始。”
唯一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也要离开,林秋菲觉得心成了空城,“真的要走吗?有这个必要吗?为一段感情离开一座城,值得吗?”
“不是为任何人,我是为自己。”阮缤纷恢复了爽朗,“哈哈哈,这世上伤女人的是男人,安慰女人的却只有女人,林秋菲,能认识你这个同类我真高兴,不过有几句话还是要很残忍地说给你听,别再相信爱情,别再相信男人,这个时代不需要爱情,我们也可以不需要男人,爱一次伤一次,已经够了!做为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拾心情,找一个新城市,重新开始,快快乐乐地生活,只为自己!你懂吗?”
林秋菲似懂非懂,想了想,最后重重地点了头。
阮缤纷离开的前一天,拉着林秋菲逛了一天,走遍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她说:“把一切不愉快都留在这里,我要轻松上路!”
林秋菲心疼地抚过她的肩,刚要安慰,却看到她们身后正走着昊然。
几日不见,昊然明显消瘦,表情颓废得厉害,手上拿着一根油晃晃的油条正啃着,看到林秋菲,四目相对,他半是赧颜半是羞愧,拿油条的手不自主地往外缩。
看样子,他过得很是窘迫。
这些林秋菲也不是不知道。
听闻沈超男逼着昊然签了离婚协议,他不仅失去了婚姻,还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工作机会。
当初听这些传闻的时候,林秋菲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但是,看着眼前颓废得让人心疼的昊然,她的心还是微微涌起怜惜之情,毕竟是相爱过的。
“你……还好吗?”林秋菲忍不住。
昊然摇头,又迅速点头,始终不看她,更不敢多一言。
林秋菲深知,他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愧疚,心下一软,又安慰,“都过去了,重新开始吧,哦,对了,你现在住哪里?生活还好吧?”
本是一句平常关心,却让昊然内心生出无限酸楚。他怎么可能告诉林秋菲,一无所有的自己再次搬回了地下室,一切跟过去一样,为一块钱的车费可以计较半天,连一毛钱的菜钱也要精打细算。
曾经相爱过的一对男女,在人潮汹涌的长街,四目相对,却始终无一语。
昊然的沉默让林秋菲似乎明白了什么,挥挥手,算是跟对方做了最后的告别。
深知,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是多余,说什么都挽回不了过去。
一心求功利的男人最终落败成这样的下场,连阮缤纷都有些瞧不下去,看着昊然猥琐的背影,不得不替林秋菲叫屈,“当初伤你的男人就长成这样呀?也不咋地嘛,何苦让你付出那么多,唉,女人啊!”
林秋菲的心泛起一阵酸,“是啊,我也不明白当初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过去就真的可以放下了。”
阮缤纷跟着叹息,“其实我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你可能不知道,那个男人之所以跟我提分手,是因为他老婆抓住了他出轨的把柄,他离不开他老婆,因为所有生意都是人家娘家的!哼,就这样的一个男人,连婚姻都可以算计,我当初怎么就傻傻地相信他是真的爱我呢?一切皆功利。”
“一切皆功利。”林秋菲重复着这句话,心里的伤感一点点散尽,“看穿了,何必再痛苦呢,缤纷,你说得对,我们需要重新开始。我决定了,跟你一样,我也要离开这里!”
两个女子离开得坚决。
阮缤纷往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去深圳还是厦门,只说冬天近了,她怕冷,于是选了南方。
林秋菲往北,并非喜欢北方,只因为她向往去北方看一场真真正正的雪,洁白到无暇,或许什么心思都可以放得下。
离开那天,发生了两件事是林秋菲不知道的。
一件是喜事。
于悦萱拉着许云泽去登了记,成为了夫妻,之所以不再责怪而且甘于下嫁,是因为她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价,一个失去青春和容颜的女人是没有多少岁月可以耗费的,趁许云泽没有改变心意之前,她嫁了。
让于悦萱悲哀的是,这曾经是一场梦寐以求的婚礼,可许云泽却突然发现他爱不动了,就连两人的洞房之夜,他也是一个人抱床被子在客厅将就过去的。
他说:“于悦萱,给我一段适应时间,过去我爱你太多,现在爱不动了。”
这段适应时间究竟有多长,他不知道,于悦萱更不敢问,嫁了人,从了夫,她突然变得老实起来,不再想豪门,只想着平平淡淡地活下去,新婚第一夜,她抱着冰冷的喜被,突然记起自己曾经应承过许云泽的那句话“三十而嫁,如果三十还嫁不到好男人,我就嫁给你……”,言犹在耳,似有天意,怎么想都觉得荒唐又可笑,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天意如此,命运如此。
另一件算不上喜事,但也不算是坏事。
林秋菲前脚刚走,莫嘉升的出差任务就已完成,飞机落地第一时间他开了机,搜寻林秋菲的踪迹,却一个信息也看不到,直到确认对方已经不知去向,他这才慌了神儿,完全不像一个成熟男人,如同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竟抱着手机嘤嘤地落起泪,一边哭还一边不断地给林秋菲早已经关掉的手机发信息。
他恳求她回来,恳求她听自己解释,并一再声明自己愿意等她回来……
而此刻,随着飞机腾空的林秋菲,心早已经放下,默默地跟这个城市做着告别。
这是一个告别的年代。
向爱情告别。向过去告别。向那段不曾明朗的岁月告别。
唯独告别不了的是自己。
许云泽为爱执刀,划伤了于悦萱引以为傲的漂亮脸蛋儿,却愿意养她一辈子,于是于悦萱告别了寻找更好生活的希望,下嫁得委屈;昊然卑微地讨好沈超男,换来的依然是一纸离婚书,不得不重新住回地下室,是轮回还是天意?最洒脱的还是林秋菲,她的真诚打动了莫嘉升,尽管一再拒绝,对方却依然愿意等待,是缘是劫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份爱情终于不沾一丝功利……
飞机落在北方小城时,林秋菲摸了摸手中发烫的手机,一时之间不知应该打开还是继续让它沉默,她知道,打开它,一切旧事会纷沓来袭,而关掉它,心又突生不忍,沉甸甸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