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就不能不做安氏的继承人吗?”介之川忍不住朝他大吼,“你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安逸望着介之川的侧脸,凝视着他带点孩子气的愤怒,“慕,”平静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波澜,“你的嗓子明明已经不能唱歌了,为什么你宁愿选择吃药,也不退出歌坛?”“我……”“我真的没事,再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针对,对安逸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自从他踏进安氏,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你脸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安逸看着他脸上的淤痕忍不住问道。“……你堂哥打的。”确实是安逸的堂哥打的,只不过不是安天恒而是安子修,然而介之川不想骗他,更不想告诉他实情,所以就给了他一个让安逸误会的答案。安逸并没有怀疑,以安天恒的性格,他确实会打介之川。介之川无力地从病房里走出来,怔怔地坐在安昕身边。“现在你该庆幸,还好当时你们没有在一起,不然,也许今天躺在那里的就是你。”安昕幽幽地说着。介之川没有转头看她,只在她的话落音的时候,鼻子里叹出一声冷笑。“虽然你为了他受过很多苦,可是至少,你的生活要比他简单纯粹的多。”
纯粹?也许吧,那些日子虽然苦,但是至少他每天睁开眼,知道自己还活着,不像安逸,只要有一点的不小心,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退出歌坛吧。”安昕认真地看着他,“不要让他在为你担心了。”介之川猛然转头看着安昕,眼里是不可遏制的愤怒,然而只是这么瞪着她,什么也没说,之后,起身离开。傍晚的时候,安子修受伤住院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安逸这里。安逸看了看悠闲地看着杂志的安天恒,又看看似乎是躺在沙发上睡觉的谢原辰,从床上坐起来。“辰,是不是你做的?”“不是说他是两点的时候被人打的吗?”谢原辰没有睁眼,懒洋洋地说,“你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两点,你难道没看到我吗?”“你可以派人去。”“你觉得那样做,是我的风格吗?”仇要亲自去报才有意义。“阿恒哥?”安逸又将怀疑目标转向安天恒。“为了我的堂弟去打我堂哥?”安天恒白了他一眼。“那会是谁呢?”安逸不明白,除了他们还会有谁,介之川一个人也不是安子修的对手啊,又怎么会将他打到住院。“别自作多情了,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才被打的。”
谢原辰依旧没有睁眼,“你敢保证他没有别的仇人?”“有道理。”安天恒放下手中的杂志,“既报了仇又能嫁祸他人,多难得的机会。”“但是我住院这件事,爸爸应该已经封锁了消息吧。”旁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既然不知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无言以对的谢原辰睁开眼看着安天恒。而安天恒依旧不慌不忙地解释,“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安氏以外的人,而不是其他的继承人?”安天恒淡淡地看了安逸一眼,“心疼的话可以去看看他。”“你是想看我们打架吧?”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安逸缓缓躺在床上,独自想着这件事。看着他被人欺负得这么惨,若说安天恒介意安子修是他堂哥的关系而选择不闻不问,也许安逸还会相信,但是他绝不相信谢原辰会对此置之不理。以前在日本的时候,谢原辰为了他连杀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次又怎么会这么平静。安逸回忆着介之川右脸上的伤痕时,突然明白过来,右脸受伤,一般应该是左手打的,而安子修是左撇子,至于谢原辰提出的时间问题更是可疑,安逸刚睁开眼,谢原辰就告诉他时间,这摆明了是计划好的,至于安天恒,肯定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只是他们知不知道,安子修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以后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演唱会后,公司以声带不适为由不再为介之川安排任何通告,虽然他声带出血这件事公司一直在尽力隐瞒,然而各种猜测依然蜂拥而至,其中最多的传闻是据说介之川患了喉癌。医院里,安逸愤然地将一本杂志丢到一边。“哥。”安昕抬起头看着他,“你真的要为慕哥哥举行记者会,宣布他退出歌坛吗?”“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会反对,但是这是保护他的唯一方法了。”安逸无奈地仰靠在床头,“最近慕都在干嘛?”“自从听说你要他退出歌坛以后,他就整天待在家里,每天都喝得烂醉。”安昕有些担忧,在这么消沉下去的话,他的声带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小昕,”安逸坐直身体,“你帮我把医生叫过来好么?”“叫医生干嘛?”“我要出院。”房间内,浓烈的烟雾让人几乎无法呼吸,介之川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喝着辛辣的酒,身边摆满了各种空酒瓶,地上随意地散乱着烟蒂。房间的门死死地锁着,Kenny站在房间外,听着里面的微弱动静。
Kenny明白介之川有多喜欢唱歌,在那些被恨意缠绕的日子,他的事业就是他的生命,现在要他放弃,他怎么会舍得?“慕呢?”安逸走进来,直接冲上楼问Kenny。“在房间里。”安逸随手晃了几下门,发现里面是反锁着的,于是粗鲁地一脚将门踹开。巨大的响声似乎依旧没有撼动介之川,仿佛连他的注意力都没吸引到,他只静静地坐着,默默地喝着酒,已经很多天了,他就这样任自己醉了醒,醒来就接着喝,然后再醉。安逸走到他面前,夺下他手中的酒瓶扔到一边。“慕!”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我知道。”沙哑的声音轻浅如同微风,“自暴自弃。”“你……”安逸愤怒地咬着牙关。“为什么你受了那么多次伤都不愿离开安氏,却一再的逼我离开歌坛?”轻浅的声音仿佛只是在淡淡地叙述,“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好。”
安逸认真地看着他,“我答应你,只要你同意暂时退出歌坛,我就放弃安氏集团的继承资格……”“你有什么权力跟我做交易?”介之川忍不住朝他大吼,“就算你放弃,我也不会同意!”声音变得嘶哑,“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吗?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安逸沉默着,只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愤怒。然而这样仿佛能容纳天地的包容让介之川脆弱得不堪一击,眼中竟有眼泪缓缓流出来,“我不想离开,真的不想……”声音里带着难过的颤抖。“只是两年而已,你放心,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让大家遗忘你的……”“万一两年之后依然无法唱歌呢?”“不会的,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医生,也许用了不了两年,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唱歌了。”会吗?他会这么幸运吗?介之川静静地看着安逸,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好运似乎从来都不曾发生在他的身上,这次又怎么会有奇迹发生?好久,介之川静静地转过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轻浅的语气似乎不含任何希望。“希望你能对你的未来负责,不要任性地让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转弯的余地。”安逸静静地站起来,“明天我会来接你去记者会。”说完,安逸大步离开。对未来负责?没有了声音,无法再唱歌,他还会有未来吗?
介之川患喉癌这个莫须有的事情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每天各大报纸的头条上都有大篇幅的描写,为了澄清事实,召开记者会似乎很有必要,但是介之川会去吗?安昕来到介之川的住所,穿过被歌迷紧紧围住的大门,刚进入客厅,便闻到了浓浓的烟味,房间的门自从被安逸踹开后就一直没有关,厚厚的窗帘让屋内没有一丝光线,介之川紧缩在墙角,仿佛在躲避极为恐惧的东西。这样的介之川让安昕愤怒起来。“你给我起来!”安昕走过去,用力将介之川从角落里揪出来,将其推到穿衣镜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油腻的黑发无规则地散乱在脸上,双眼红肿,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土黄,双唇因缺少水分而干裂开来,青黑的胡茬微冒出头,分布在嘴和脸的周围,带着酒渍的衣服凌乱地挂在身上。这真的是他吗?颓废得如同街上的乞丐。“作为一个偶像歌手,就是你这一副鬼样子吗?”安昕踮起脚,在他耳边用力地咆哮。“歌手?”声带干涩地发出音节,听着自己沙哑的声音,介之川惨然地斜起嘴角,弯出一抹嘲弄般的浅笑,连声音都没有了,还怎么做歌手。安昕被他沙哑的声音怔住,心里一阵抽疼,却依旧倔强地看着镜子中的介之川,晶亮的眸子里有永不熄灭的光芒。
“是永远都不能唱歌了吗?”声音突然变的柔静起来,“声带永远都好不了了吗?”语中带着微微的责备,“你的一生就只为唱歌而存在吗?那么,没有成为歌手之前,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而现在只不过是休息两年而已,又不是永远禁声,两年真的那么难挨吗?难道像你这么自暴自弃,整天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两年就会变成两天吗?”“……”“不去看医生,不肯吃药,你的声带帮你唱出了那么多美妙的歌曲,帮你实现了你的理想,帮你成为了天皇巨星,而现在它病了,你就对它不管不顾,置之不理了是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因为刚才的话而激动起来,安昕跑到窗边,用力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瞬间照射进来,刺眼的光芒充斥了所有的空间。“不要开窗——”声音低沉且沙哑,如同一个与世隔绝,害怕与外界接触的孩子,蹲在地上,紧紧抱住头,拒绝一切光明,而身体在阳光下不停地颤抖。“给我过来!”安昕将他拉到窗前,让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大门口,被保安拦住的无数歌迷举着各式各样的灯牌,打着不同颜色的横幅,朝这边大声喊着,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又因为厚厚的隔音玻璃的阻挡,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但通过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不难看出,他们在为心中的歌神祈祷,在为介之川加油。“有的人已经在这里守候了两天两夜了,再这么颓废下去,你对得起那些喜欢的人吗?”介之川怔怔地看着,心脏被门口那些高高举起的词句狠狠地牵动着,这些字,他在舞台上曾无数次的看到,却是第一次令他动容。多么善良的一群人,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而不计一切地付出。安昕转身走开,任由他呆呆地看着。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包裹起他冰冷的身体,而这一切,他浑然不觉,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周身散发出的宁静仿佛可以凝结时间的流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隐约有些菜香,直到浴室传来连续不断的水声,又到水声最终停止,直到安昕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轻轻拉上窗帘,将如木偶般的介之川推进浴室,而自己则转身退出来。只是,刚转过身体,手腕便被一直冰冷却柔软干燥的手紧紧抓住。
安昕转回身,望着介之川单薄且安静的背影。“下午四点的记者招待会,我会在那里等你。”柔静的声音里充满期待,“希望到时候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只会逃避现实的胆小鬼。”手指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直到关门声响起,介之川才回过头,任苦涩的笑在嘴边蔓延。用力将自己摔进宽大的浴池里,温热的水花顿时四溅开来,闭着呼吸,将全身都埋进水里,随意扯掉身上的衣服扔出来,在快要窒息的时候猛然坐起来,大口地呼吸空气,脸颊因缺氧而有些潮红。换个姿势舒服地躺进浴池里,任温热的水渐渐吸走全身的冰凉。目光呆呆地望着上方慢慢汇聚的水雾,右手轻轻抚着咽喉。“对不起,请你快点好起来,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唱歌。”心里默默的哀求,人潮雾模糊视线。好了,颓废到此为止。洗完澡,吃光早已变得冰冷的饭菜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介之川随手拿起一旁的电话,开机后,熟练地摁下了一串号码,听着电话那头担忧的声音,心里稍稍有些满足。“楼下有很多记者和歌迷,你来接我吧。”
收起电话,介之川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大门口簇拥的人群,门口的保安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对嘈杂的人群说了一句什么,于是原本黑压压的人群瞬间开始各奔东西。一辆纯白的加长房车迅速开了过来,在楼下停住。下车的人除了安逸,还有介之川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过了今天,他将不再是哥歌手,心里隐隐有些疼痛,以前是他太任性了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慕!”安逸快速推开卧室的房门,当看到介之川淡静的表情时,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只是发现房间内的杂乱后,又不禁皱起了眉,“想清楚了么?”“嗯。”语气平静得没有任何的波澜。一阵轻快的音乐声从安逸口袋里传来,介之川听得出来,那是自己创作的那首歌曲的前奏。“什么事?”安逸将手机紧靠着耳朵,声音压低了很多,然后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我知道了,多派三倍的保安维持现场秩序,没有相关证明或者品行不好的记者一律禁止入内。”表情从容且镇静,“半个小时后会有二十个专业的保镖赶到现场,你负责安排一下,另外,把我的车开过来,大概四点的时候,我们会从西门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