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秋狩在锦官城里可是大事,做为君上身边正得意的御前红人,他不得不随驾而去。临行前,他握着我的手说会在回府时给我一个交代,我不知道他所谓的交代是什么。我也曾经想过要如他母亲希望的那样劝说他与白家修好,修好的表示就是接高云香回府,可后来我了现我做不到,无论我如何劝谓自己鼓起勇气,相信他会一如既往的对我好,可当真要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他时,我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他说的交代是什么?让我接受现实,还是放我离开?我不记得自己那天醉酒后都说了什么,只记得酒醒时他呆呆地坐在榻边,幽深的眸子中藏着数不清的孤独,落寞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心软,看我醒来他张嘴想要说什么,我强硬起心肠转身不看他,他的唇嗫嚅了几下又紧紧地闭上,我侧着身子从他身边绕过去,听到他轻轻在背后的叹息声心里劝自己只要他伸手就原谅他,悄眼偷偷瞟过去只见他虚在半空的手抖了一下又垂在榻边,我心里一酸,他已经不会再如以前一样抓紧我舍不得我离他半步,他是想明白了烦我这样与他使性子让他为难的人了嘛,咬着唇从他身边快步走开,也不管壶中的水是热是冷端起来仰头就往下灌,一只手按在我的手上阻止了我,我抬头,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这水冷了,我命人给你送些热的来。”
我冷冷道:“水冷了可以换热的,心冷了呢?”
他并未松手很难过地看着我:“阿陈,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可是我今天一早就要随君上秋狩,恐怕十天半月不能回来,你好好在家等我,我回来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转头盯着他漆黑的眸子想要看出什么,可他深邃的眼中除了我的影子什么也看不出来:“好,我等着。”
俯在榻上我百无聊赖,他在时虽然俩人冷战着可并不觉得这府里难呆,像这样天天数着日子等人真是折磨。我半眯着眼睛在榻上翻来覆去,院子里也半点声音也没有,以前我不喜欢和府里那些一脸故事的人搅在一起,所以他就格外吩咐不许那些人随意在这个院子里出入,我也落得清静。
这些日子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能睡,贺兰月也有些日子没有召我进宫了,不知她怎么样?秀儿平常没事总爱坐在外间逗铃铛,今天也没了声音,大概也是午睡没醒吧。
春困秋乏古人诚不欺我,东想西想了一小会儿,我迷迷糊湖地再次睡了过去,睡梦里居然会梦到他的脸,只不过梦中他的眼中为什么会那样忧伤呢?我向着他的方向走去却怎么也走不近,急的我想迈开腿去追却了现腿动不了,一惊之下我从梦里醒了过来,额头上居然出了一头的汗。
正恍惚间又听到窗外传来铃铛异样的叫声,我连连喊道:“秀儿,铃铛怎么了,它在乱叫什么?”
房外是一声接一声铃铛狂叫的声音,我急忙穿上鞋子向屋外走去,边走还边喊叫秀儿,可是并没人回答我。走到门口忽地又想起秀儿不会说话,自己又把自己嘲笑了一会儿才打开门:“秀儿,我忘了你不会说话,铃铛,你叫的都让我做恶梦了。”
门外的情景让我目瞪口呆,几条凶猛的猎犬正嘶咬着小小的铃铛,它拼命的东躲西藏可总是被那些狗们撵到圈子里被无情地嘶咬,单薄的秀儿举着一根棒子想要解救铃铛,可她每一棒打下去只让那些猎犬更加凶狠,铃铛在猎犬们的围攻下发出凄厉的叫声,我只在台阶前怔了一秒钟,就脑袋嗡地一声气血翻涌,我左瞧右盼想要找到东西帮铃铛脱险,可什么也找不到,眼角处却瞟到站在院门口露着得意笑容的高云香抱着那个小孩子和白世杰站在一起正望着捉急的我。
我心下似乎明白但仍喊道:“快叫人来,快叫人来,把这些猎犬弄出去。”
高云香只看着我微微笑着没说话,白世杰却露出一个帮不上忙的笑容:“这些可是表哥精心训出来的军犬,除了他和那训犬的,没人能让它们听话。”
我急道:‘你快去找训犬的那人来。’
白世杰笑道:“你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求我?”
我无限气恼却不敢发火:“我求你,快找那人来,晚了铃铛就没命了。”
白世杰轻蔑地看了一眼被猎犬围攻的铃铛说:“不过一条杂种狗,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恼道:‘那你是帮还是不帮?’
白世杰微微一笑:“不是我不帮你,那个训犬的今天刚好有事出府了,我帮不了你。”
我咬起唇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回房中,我知道上次之后他怕我再使性子将刀剑等利器都高高放起,可今天我需要救我的铃铛,它一路陪我走来,是除了阿达阿嬷以外另一个亲人,我不能看它有事,我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踮在脚下,努力探手去抓,手勉强碰上一样东西,我使劲往起踮了踮脚,脚下有些晃,平日里我最怕高了,可今天,为了铃铛,我是什么都不顾了,拿到了,心中一喜,为着铃铛有救,我一个大意从高处跌下,顾不得身上疼,我举起刀往外冲,看我拿着刀出来,白世杰和高云香都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我举起刀对着一个正狠狠咬着铃铛的猎犬大力地辟下:“既然是不听话的东西不如让它去死。”
那猎犬吃了疼松了口却转身朝我扑来,我眼睛一闭胡乱地挥着:“我杀了你,杀了你,让你咬我的铃铛。”不想那猎犬受了伤之后狂性大作力气也那样大,一下子将我扑倒在地,我手中的刀也被撞脱落,眼见的长长的利齿就要咬在我身上,一个人扑了过来,是秀儿,她被那猎犬狠狠一口咬个正中,脸色顿时变得霎白,却发不出声音,只大大张着嘴痛苦地表情狠狠地撞在我心中,我拿手去打那猎犬,可它根本不松口,我心痛的抽在一起,再次捡起手边不远处的刀砍下去,那猎犬吃了痛松了口,我还顾不得问秀儿的状况,它就和着另外一只向我扑来,我努力地咬紧了唇,泪水和着被猎犬咬伤的血水充斥在这个小小的院中。
许是受了刀伤的过,一条猎犬向着高云香和白世杰冲去(他俩因为想看热闹竟走进院门中),白世杰吓得脸色突变闪过一旁,高云香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怀中那个孩子也被跌出了她的怀抱,那猎犬径直就冲着哇哇大哭的他跑去,我还没来得用思索一个人就冲了过去将孩子牢牢抱在怀中任凭猎犬的嘶咬,是秀儿,她身上不一会儿就是血迹斑斑,我也顾不得理会仍被嘶咬的铃铛举着刀冲向秀儿那里。
等这一切都停止时,院子里只剩下倒在血中的秀儿、铃铛和我,我扔掉手中的刀看秀儿,她身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血将她的衣服也染成了红色,看我抱起她,她勉强睁开眼冲我笑,伸手为我拭去脸上和血搅在一起的头发,想要说什么,嘴动着却没声音,我不住口地叫着她哭着,边上铃铛轻轻发出微弱的呜咽,它的眼睛一睁一闭,肚子轻轻颤着,似是受伤不轻,身下也是血迹斑斑。
下人们这时全赶了过来,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没有看他们,院中最吵闹时他们不知全躲在那里,此时此刻我的心神全被秀儿的伤情挂牵着:“秀儿,你醒醒,不要睡,我去给你找大夫,你挺住,我带你回家乡,去见你哥哥,秀儿,秀儿。”
秀儿的身上抖的很厉害,她努力地睁开眼看着我,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痛楚的笑,用力地握着我的手,张着嘴嚅动了几下,我俯在她唇边想要听清,却什么也听不到。
我的泪像断了线的风筝,看了一眼叫声越来越弱的铃铛,伸手在它腹上轻拍了一下:“铃铛乖,我去给你们找大夫,锦官城最好的大夫,你们谁也不许有事,我们要一起回家的,秀儿,等我,铃铛,等我。”
我将秀儿放在地下,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心内空的让人害怕,腹内却剧痛无比,一个女仆过来扶起我,我努力地盯着她看,想要看清楚她的样子,可却怎么也看不清:‘你替我看好她们俩个,我去找大夫来。’
也不等那女人说话,我晃晃悠悠地冲出了府,街上今天的行人真的都很怪,怎么人都这样晃的不行,看都看不清是几个人,我在人群里拼命地奔跑,喊叫:“让开,让开,我要找大夫,我要找大夫救命的,让开,快让开。”
一家又一家,可没人应我的诊,我跪了无数次,求了无数次,没人理我,我越来越头晕,越来越难受,身上那些伤口也变得难挨起来,感觉再无人应我,我就要瘫倒在大街上了,可是还有两个需要我救的人在等着我呢?我下意识地想着。直到被人狠狠地揪住,我抬头虚弱地说:“不要拦我,我要找大夫,救命的,放开,我要找大夫,救命的。”
那人喝斥我什么,我听不清,只反来覆去地念叨着,放开我,我要找大夫,我要找大夫。最后的印象里是高昌浩的脸在眼前晃,也许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也许是无力再坚持,我软倒在他的怀中,耳边最后听到的是他一迭声地叫阿陈,阿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