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感到丝丝的凉意,看着最后一缕树梢上的阳光最好逝去,泪沿着鬓角淌入泥中。
曾今,今天。当初一日的日升,如今一日的日落。交错迷乱,好似依旧在那一日,梦了一场,一时间难以分清是欣慰还是怅然。
突然全身刺痛传来,是这身体在排斥这强行进入的灵魂。
灵魂如在烈焰中炙烤烧灼。这身体终是流着司空家族的血,天赋异禀,可以容得下两个灵魂的同时存在。
可是此时,蓦然的察觉被欺骗,又怎能容忍一个外来者来主导自己。
终于明了对师父又敬又畏的心理,感激她的怜悯,帮助自己隐瞒自己的同时得以欺骗过这个肉身。畏惧她,是因为害怕这个欺骗下的事实。
师父——凝泉凝落!猛然坐起四顾,唯有满地的疮痍尚还残留,不见人影。
“飞飞,雪雪……”那带着笑意的戏谑还在耳边回荡。
“出什么事了?”凌晨霄惊讶的看着从来不会来公司找自己的妹妹,不明了今日凌晚露突然不但急匆匆不顾门卫的阻拦,更是一见到自己就突然抱住自己。感受到凌晚露的寒怕,凌晨霄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家里,家里突然来了奇怪的人,好……好。”现在仔细思来,又好像是春日下似真非真的梦一场。明明此刻还因那寒栗人心的冰冷杀气而心有余悸,却因为太多突兀强烈而显的飘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你有没有伤到?”等不及凌晚露把话说完,凌晨霄在检查完凌晚露的脸颊后,急急的撩起衣袖细细翻看手臂。
在听到凌晚露说没事后方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
安静的抱住凌晨霄,凌晚露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哥哥还是关心自己的,不想再回忆诉说什么,静静的依靠在哥哥的怀里感受着自己燥乱的心逐渐安静下来。
满腹的疑问欲要得到解答,在凌晚露安静的闭上眼时噤了声,也许——就这样也好。
突然间,一股沁凉从手背传来。抬头一看恰见雨溯正抬眼看着自己。这手如此的冷,是——因为害怕吗?
羽溯,你看向了我,这一次你所看到的是谁?是我对吗?羽溯,你可知,这是第一次,你首先执起了我的手。
正当凌晨霄反手正要握紧时,羽溯的手却倏忽间离开了。握紧的手,手心空荡,越发鲜明。
“此事就多劳凌总裁,我就不打扰了。”门扉开合,从会客室走出的沈结明看着面前这一幕,客套着欲离去。
“睡吧,睡吧,乖乖的待在这里。等你醒来,我就会回来,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可是为什么?我醒来了,你却不在,明明你如此承诺过的。
如果不是与记忆中的声音如此相似,也许羽溯就不会转头,也许就会在雾中继续迷离的梦。
虽然茫然但至少有着希望,也有着凌晨霄给予的温暖。不像沉眠在湖底,寒冷的入了骨透了心。
若不是你的承诺,这心底仅剩的唯一温暖。也许我就会永远的睡去,一如雪地中的迷失旅人。在连心也冻结的寒气里,连拂去身上积雪的想法也失去了。一睡之后,就是不再复醒。
可是转了,看到了。闪电劈开了夜色,那记忆中的轮廓重合了,那模糊的面容清晰开来。
是——哥哥。离开了手中的温暖,羽溯扑入沈结明的怀中。
泪,模糊了眼,蔓延了脸颊,湿透了衣襟,羽溯的还有沈结明的。
“哥哥。”是叹息是宽慰。
终于找到了你,在这茫茫的人世中。原来你并没有不要我,你来找我了对吗?你可知——我好冷,冷的感觉不到心跳。
“哥哥?”突如其来,除却了惊讶,沈结明不知道作何反应。
满怀疑惑的看向凌晨霄希望能得到答案,看到的却是同样的满脸讶异,以及一种隐隐约约的忧伤。
“那个……我……不是。”你的哥哥啊!
可是要怎么才能说出口?若有什么是比幽怨呜咽更让人不忍听的,便是无声的冷涩弦凝绝。
这紧紧抱住自己的羸弱身躯已是瑟瑟的颤抖,要怎么才能忍心。摔碎怀里这阖目如美梦中醉去的脸。
可知这梦终究要碎?那么——你就且多拥一会这梦吧,当作我的补偿。是我的出现,给你了希望,可如今我却不得不告知我不是。
对不起,可这毕竟是事实。
凌晨霄落寞的收回半握的拳头,终于找到了呢!终于还是找到了啊!为什么?要在这时候。
在我刚感觉到希望的时候,你却要宣告我的绝望。
求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哪怕再多守护你一段时间。就算最后的你,依然还是选择会离去,且让我多醉一会吧,若是必然要醒来。
深深闭目敛去眼中的酸涩,再次睁开时还视线一片清晰。
我,凌氏集团的总裁。我,凌晚露的哥哥。我,你,羽溯的……的。我不能失态。冷静冷静,你必须——守护,捍卫——站立着。
“沈公子有亲妹妹吗?我怎么听说是独子呢?”
亲妹妹,三个字,有如千斤之重,在平淡的言语中生生的突兀,泠泠的如刺。是问,是质,是责。
羽溯,我不是圣人,无法做到的,心平气和的看着你就此远去。谓之看着所爱之人幸福快乐便可一切满足。
我有渴望,在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便融入了血,浸透了骨。
执着是苦,然化身石桥。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皆不是苦。
苦的是,千年依然等不到你。更苦的是,佛祖一句佛号,断绝此求,连等待的权利也被剥夺殆尽。
我对你从头至尾,并非毫无所求。从你的一眼留连到今生的不愿放手。
是你的失忆,是你的停留,更是你对我的依赖,给了我希望。即便这都不是因为我。
可是也够了,足够了我的心一步步的醉却,直至只愿此生不再醒来。
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你到底和羽溯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在我的心彻底陷入美梦中的时候,硬生生的将它放逐到现实中来。
若是你真的关心她爱护她。为什么?这么久你都没有来找她,在我还愿放手的时候。
为什么?再见,你却没有紧紧的将她抱紧,清晰的残酷的宣告,我今生的来迟。
你可知,你的迟疑你的惊讶,在给予我燎原的星星之火。
你可晓。你毫无关怀的眼神,在点燃我的怒火挑战着我极限。
你,沈结明,到底是否知道。此刻要如何的压制自己,才能让自己不将你宰杀当场。
我,挚爱的人儿,放在心尖的珍宝,岂容得你的无动于衷。明明她的所想,所念。在忘尽了世间一切的时候。却仅,却还记得你。
你,可真是好啊!
我绝不放手,无任如何。若你爱她,有我之一半。只要她所求,我可以尊重她之所愿。
可是你——没有,你要我怎样说服自己放手,她甚至比一朵狂暴风雨中的白花更加脆弱。
“这位小姐可能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她。”敌意,冷泠泠的毫不掩饰。想要装作不知道也是枉然,忆起方才执手相看的一幕,看着现在紧抱住自己的羽溯。
也难怪了,不想这么快就将梦撕裂,可奈何不能将刚拟定的协议弃之不顾。
将羽溯推离,沈结明原以为要用很大的力气。毕竟她抱的是那样的紧,如藤蔓紧紧的依恋。
万万想不到只是一个轻轻的动作,她便放了手。若是她不放手,自己会不会就此作罢,就此由着她。
沈结明不知道,他只知道在羽溯纯碎无辜的望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便后悔了。
这双眼是那么的完全信赖,丝毫没有意识到后续的发展,想暂时遗忘惹怒凌晨霄的可能,却已经没有了机会。
凌晨霄已将她抱入了怀中,十指在羽溯后背深深连结扣紧。脸颊触碰着羽溯沁凉的耳鬓,想要这份凉意暖起来,更想要借这份凉爽让自己燥乱的心安定下来。
在一句认错了人之下,所有的伪装自欺都破碎不堪。只看到那虚无的冷静下,无尽的彷徨、空茫、惊诧、喜悦、怅然……
在沸腾,在交织,在缠绕。凌乱了心,无措了魂。
阻止羽溯的挣扎离开,执意的捧起脸颊,迫使羽溯抬头看向自己。
有谁?比自己更加了解。她的依恋与执着,她的茫然和忧伤。可是正因为了解,才更凸显的自己的冷酷、自私。
可也正因此,让自己更愿意拾起这份残忍。曾经你也是认错了我,才得以让有机会在你身边。如今,我怎么愿意你再一次的误认,那人不是我,
若真的是你要找的人,你执意的离去,我也许就只能黯然神伤的远处守候。可是他不是。不是啊!你让我怎么放手。
“羽溯,你没听到他刚说的吗?他不是你的哥哥。”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铁了心的不准羽溯逃避。
美丽的眼睛慢慢的瞪大,流转的泪意被难以置信代替。
那么的近,如此的清晰。哀伤欲绝,懵懂不解。如美丽的天鹅湖畔,被一箭射中的天鹅。
不懂为什么?尽情跳着快乐舞蹈的自己要以死作为结局,至死不解。
“你骗我。”同样的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宣誓着羽溯的不相信。奋力挣扎,却被凌晨霄扣住了双手,禁锢在怀里。
羽溯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沈结明,这个和仅剩记忆中重合的脸庞。不敢言语,怕惊动了什么,带动起残酷的命运轮转,却又如此胆颤心惊的害怕得不到否定。
眼睛已备感疲倦,仍不敢眨眼。泪水泛起,生生的克制。
怕,错失了否定的一刻。竟不想,得到了点头。
是?是凌晨霄说的是对的。还是?你是我的哥哥。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瞬间,漫天的冷席卷暴虐。逃无可逃,心脏冻结,灵魂僵硬。
你承诺过的,当我醒来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你与我,再也不分离。
为什么?你,失约了。身累了,心倦了。
魂魄欲回归于混沌中,不再挣扎,不再渴望。
是否如此,就可不再因你,午夜梦回时,四顾惘然泪流绝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