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喜特,山野村夫,装神弄鬼!”
本来根本无意理睬,那位古怪老者,莫名其妙的山林之约,可是,出于一时的好奇心,三天之后,公子忽还是在夜里悄悄溜出了宅院,三更半夜来到了,因为一眼清冽的甘泉而得名的景点,‘上善池’。气喘吁吁的公子忽,刚刚准备坐下歇口气,一位羽冠霞衣,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神仙模样的道长,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仔细定睛一看,公子忽方才发现,这位道长就是三日前,坐在桥上要他捡起竹杖,一身短衣,土里土气的乡下老头。
“哈哈,固得-摸您,来得挺早嘛,年轻人。来,来,快喝点泉水,服下这三颗药丸。马上跟我入山。”
半信半疑,犹豫不决的公子忽,在道长的一阵催促下,忐忑不安地就着清泉,吞下了递给他的三枚药丸。说来也怪,吃了药丸之后,跟着健步如飞的老道登山涉水,公子忽感觉自己好像也是体力充沛,毫无疲态。两人大约行了三四十里山路后,便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雾气弥漫的陡峭山峰。在峰顶上,一座洁宇华居,映入眼帘,五彩丽云,遥覆其上。进入堂屋后,公子忽看见一座药炉,高达九尺,周身冒出紫色的耀目火焰,将屋内照得透亮。九个妙龄女子,姿容美艳,在药炉旁环立而站。
“年轻人,这地方还行吧。是这样,老夫既然与你有缘,今夜邀你前来,也是想看看你的仙缘道体如何?待会呢,你就坐在此处,不要吃惊害怕。在你眼前,将会出现天神大仙,夜叉恶鬼,猛兽野禽,亲友故旧,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产生恻隐之心,出言相救。但是,你必须牢记,这些,通通都是幻象迷局,并非真实人物。你应当沉心静气,不为所动。只要不理不睬,不发一言,便可得觅仙途,大有裨益。谨记,谨记,万勿出声!”
告诫了公子忽一番后,道长就退出了堂屋,留下他与九位美女,待在药炉旁边。公子忽心里觉得十分荒唐,搞了半天,就是半夜跑上山来,看看马戏。不就是文明看戏,不得喧哗吗,有什么呀,这也算个事?就在他正准备跟身边的美女们聊几句天时,忽然一下,在他眼前,成千上万的甲士铁骑,蜂拥而至,喊杀之声,震天动地。一匹骏马之上,有个披挂整齐的赳赳武夫,自称骠骑大将军,策马来到公子忽身前,厉声喝道,何方小子,报上名来。公子忽谨记道长的嘱咐,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将军大怒,命令左右军士,仗剑前来,逼问不停。公子忽依旧不理不睬。军士们暴跳如雷,喊打喊杀之声响彻云霄,可他还是无动于衷,毫无惧意。闹了半响,众人无法,骠骑大将军也只得悻悻离去。
公子忽心想,就这点道行,还来考我,真是可笑。心里话音未落,只见巨龙猛虎,雄狮饿狼,成群结队,迎面扑来。公子忽吃了一惊,但还是镇定自若,不为所动。过了一会,眼前顿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火花四射,使人目眩神摇,不能开眼。而身边洪水泛滥,巨浪滔天,公子忽飘荡其间,一望无涯。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一语不发。不大一会,洪水退去,刚刚离去的骠骑大将军又回转过来,带领着一众牛头马面,牛鬼蛇神,在公子忽面前架起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油锅,怒视喝道,快快报上名来,否则,就把你的五脏六腑,扔入油锅,煎炸一番。公子忽淡淡一笑,仍不回应。骠骑大将军见状,大喝一声,把哪两个贱人带上来。只见几个牛头马面,押着密妫,香姜两位公主走上前来。公子忽心头一痛,看着两位心爱的女子被鞭打拷问,梨花带雨,他正准备发声怒斥,猛然又记起了道长之言,于是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语,生生地咽了下去。
骠骑大将军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此人妖术已成,不可留在人世,当即刻斩之。左右得令,马上拔剑上前,手起剑落,砍下了公子忽的头颅。迷迷糊糊之际,公子忽就飘荡至阎罗王处,阎王二话不说,命令小鬼,将公子忽上刀山,下火海,油煎火烤,刀山剑林,无不经历一番。可是,公子忽一身是胆,毫无惧色,满不在乎地一一安然度过。阎王见状,无计可施,只得说道,此人阴毒,不能继续生作男子,当投胎为女。
公子忽一霎之间,便稀里糊涂地托生于宋国一位小小县令家中,成为一位千金小姐。自从出生之后,她就体弱多病,汤药不断。小时候经常不慎受伤,也曾跌落火盆,沸水淋身,痛苦不堪,可是从不出声,全家上下都认为她天生哑女,无法开口说话。一眨眼功夫,十几年过去,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可是因为口不能言,是个哑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夫家。终于,有一天,一位本县的县丞之子,听说公子忽姿容无双,愿意上门提亲。对于女方不能说话,他并不介意,只要妻子贤惠,何必一定要讲话呢,而且,正好可以作为榜样,教育一下那些多嘴多舌的长舌妇们。
县令全家大喜过望,马上安排公子忽嫁与县丞之子。婚后数年,夫妻俩称得上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恩爱无比。公子忽还为夫家传宗接代,诞下一儿。此时已经三岁,聪明好学,无人可及。一天,夫君抱着孩儿,希望公子忽与他们对上一词半语,可是,她只是默然无言,无言相对。多方试探,终无所言,夫君勃然大怒道,大丈夫一生一世,竟为妻所鄙视不应,你生的这个儿子,不要也罢。话音未落,只见他拎起孩子,猛地向一块巨石砸去,只听砰地一声,这个惹人疼爱的无辜孩子,在公子忽眼前,被摔得脑浆四溢,一命呜呼。公子忽大惊失色,痛不欲生,不由得失声叫道,
“哎呀,买-滴讶-尚!我的儿啊,呼喂、、、、、、”
公子忽话一出口,猛然梦醒,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堂屋之内,那个慈眉善目的道长,已然站在身旁。而那座高大气派的紫色药炉,已经哄得一声,炸为碎片了。老道徐步走来,微微叹了口气。
“嗨,年轻人呀,你本来已经克服了喜,怒,哀,乐,忧,惧,六种情绪,可惟独于爱,没有忘情。可惜咯。看来还是尘缘未了,难入仙格呀。其实吧,也无所谓,将来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老夫告诉你,今夜你已服食了三粒丹药,足以恢复体质,更胜往昔。从今以后,你便可以力敌万夫,纵横沙场了。这儿还有一部兵书,也赠与你吧,希望日后熟读深研,终究会助你建功立业,成就霸业。你我今夜,缘尽于此,万望珍重,以待来日。好了,年轻人,你去吧。”
大梦初醒,懵懵懂懂,目瞪口呆的公子忽感觉恍若隔世一般,事已如此,只得作罢的他,拜谢了道长一番,便筋疲力尽,步履蹒跚地下山去了。一路上,思前想后,依然稀里糊涂的他,不由得感慨连连。
“唉,来福!原以为自己道行多深,事到临头,真是应了那句西洋俗语,途-漾-途-笙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