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里,似乎形成了一个生活的惯例:每天早晨,密妫阿兰主仆就上山游览,下午兴尽而归时,蔡侯公子舞,必定在家里已经预备好晚膳,诚挚地等待与密妫公主共进晚餐一叙衷肠。
几个月下来,密妫公主深深感到,虽然公子舞庸庸碌碌,并非干才,可他为人诚恳,耐心出众,且性格柔和,一心向善,倒是一个作为丈夫的合适人选。
公子忽的身影,依然无法从她心里完全抹去,密妫公主还是经常会回忆起,他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而黯然神伤。可生活必须得面对现实,她也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陈侯已经多次派人前来,催促密妫公主做出抉择,赶快选个婆家嫁了。不要因为自己下家众多挑花了眼,这样犹豫不决,拖拖拉拉不仅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关键是,耽误了妹妹佶妫公主的宝贵青春。
按照传统的周礼,姊妹之间必须长幼有序。密妫公主如果不嫁的话,佶妫公主也无法完婚。这样冠冕堂皇的大帽子,确实对密妫产生了不小的压力,既然娘家如此薄情寡义,自己又何必恋恋不舍,自讨没趣呢。
“阿兰,我决定嫁给公子舞了。你愿意跟我去蔡国吗?”
一天清晨,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显得浑身光彩熠熠的密妫公主,语气平淡坚定地宣布了自己的抉择。
“嗨,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呀。”
阿兰姑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之色,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什么?”
密妫公主倒是对阿兰的文学造诣吃了一惊,但这种明显不太恰当的比喻形容,又使她忍俊不禁。
“其实吧,公子舞人还不错,比那些什么秦国、楚国太子强多了。就是不像公子忽那样气势逼人。哎,又多嘴多舌了,不提他了!反正,不管公主嫁到哪去,我阿兰这辈子是铁定跟随而去的
,公主,你可别想扔下我不管。”
看着阿兰质朴坚决的神态,密妫公主心里感到了深切的慰藉,在自己波荡起伏的数十载岁月里,也只有阿兰才是一心一意,不离不弃的真正伙伴。想到这儿,密妫抹了抹湿润的眼睛,笑着回应阿兰。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就去蔡国!”
蔡侯公子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掐了一下脸庞,剧烈的疼痛,让他过度兴奋,冒着精光的双眼,终于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行,行,都听你的。寡人没有意见。”
在聆听了,密妫公主宣布的作为结婚前提的约法三章之后,公子舞连连点头满口答应。即使密妫提出了“先结婚,不同房。”如此苛刻荒唐的过分条件,也没有丝毫影响到他激动的情绪。
“不就是先结婚,后恋爱吗。有什么呀。寡人就不信,天长地久的还感动不了你了。”
公子舞在心里暗自得意,对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软磨硬泡取得的不俗成就感到万分满足。他马上开始着手准备迎娶事项,连夜赶回宛丘,将大量的聘礼送至陈宫,在得到了陈侯明确的回复之后,他甚至想立刻从郊外接回密妫公主,然后自己亲自抱着美人返回蔡国。
“儿啊,这可不行呐。婚姻岂同儿戏?必须遵循周礼而行!这么久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么几天功夫吗?”
在嫡亲的姑妈,陈侯夫人的谆谆教诲之下,蔡侯公子舞不得不循例,自己先返回上蔡,再派遣由上卿带队的正规迎亲队伍,前来宛丘接回密妫公主。
“姑妈姑妈你,不懂爱,不懂爱、、、、、、”
无可奈何的蔡侯公子舞,在风驰电掣般的归国途中,一直哼着这首歌颂自由爱情的动人歌曲,发泄着对陈侯夫人的强烈不满。
既然已经字人,密妫公主就不得不告别这美好的乡村生活,回到宛丘陈宫内敬候佳音。她依依不舍地与阿兰,最后游览了一遍屋后的大山,品尝了那甘甜的泉汁,芬芳的野果。离开别墅前,密妫公主赏给了那两个看门护院的老妈子一大笔,足可安度晚年的银钱。然后她要阿兰带领公子舞留下的仆人们押送行李,自己则选择独自步行回去。
当阿兰他们驾着马车一路狂奔,马不停蹄地跑回陈宫时,密妫公主早已神态安详地坐在自家院落内赏梅听风了。
“您这速度,这,怕不是走得太快,而是飞得太低呀!”
被密妫公主步行,后发先至惊讶得目瞪口呆的一个蔡国奴仆,因为刺激过度,不由得胡言乱语起来。
同样速度惊人的还有来自蔡国的迎亲队伍,在蔡侯公子舞迫不及待,单枪匹马,一骑绝尘地奔回上蔡后,他立刻派遣了一支由上蔡将军领衔的精练迎亲班子,连夜前往宛丘。
“寡人的要求很简单,速度,速度,还是速度!”
对于重要事情习惯连续重复三遍的蔡侯公子舞,对迎亲队伍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自己的唯一要求,唯恐密妫公主,这只煮熟了的鸭子飞跑了。而当密妫公主乘坐着这支,仿佛急行军一般的迎亲队伍里飞驰的马车,到达蔡国宫殿门前下车时,她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
“这里不是上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