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与庐姜在新台为香姜公主接风洗尘而设下的招待晚宴可谓极尽奢华,除了龙肝凤髓之外各色菜肴是中外荟萃应有尽有。看着面前这些令人目不暇接的精美菜品,香姜却没有什么胃口可言。她还在回味着餐前庐姜给她过目,刚刚来自临淄齐侯亲笔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书函的内容非常出乎意料:齐侯居然恩准了庐姜公主改嫁给卫侯,那个糟老头子,使之成为自己的女婿。
这个世界变化得如此之快,昨天还信誓旦旦,恨不能剥其皮食其肉的敌我双方,今日就握手言欢成为不分彼此的一家人了。面对齐侯毫无原则刷新底线的处理态度,香姜感到十分不满,不过让她更加诧异不已的,还是表现得如胶似漆大秀恩爱而颇具喜感的庐姜卫侯夫妇。
这种甚至比戏剧舞台上表演夸张的庸俗喜剧更加荒诞不经的情景闹剧,再一次打击了香姜对于美好幸福婚姻生活的天真向往,而表现得如此纷繁复杂丑陋不堪的人性特质,让她深感无谓沮丧万分。
“来,三妹,让我们为‘呆地’他老人家的健康长寿走一个!”
一直战战兢兢察言观色的卫侯,突然大胆运用西方的胡语称谓齐侯,试图搞活一下酒宴上几近僵化的气氛。
“走你妹!”
本来就十分不爽的香姜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瞪了卫侯一眼。只听‘砰’得一声,被惊吓过度哆哆嗦嗦的卫侯手里的名贵昆仑美玉酒杯,不幸掉落地面摔得粉碎。
“三妹,别误会,‘呆地’是胡语,指的是父亲,并非不敬之词,我本想、、、、、、”
生怕香姜翻脸的卫侯,急得是张口结舌,词不达意。
“香姐,别见怪啊,老卫初次见面,还不懂咱们齐国的规矩呢。”
庐姜一见情况不妙,马上挺身而出,舍身救夫。
“老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说你平时不读书不看报吧?你还不服。这不,出糗了吧!这普天下谁人不知?咱们香姐是王牌公主,从小到大,谁敢称她为妹?说句玩笑的话,就是咱们‘呆地’他老人家都不敢。只能叫姐!算了算了,今天看我这亲姐姐的面子,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还当香姐是为了你那几句洋泾浜胡语,跟你急呢?告诉你老卫,咱们家香姐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光胡语就懂好几门呢。什么服狼气语、跺一切语、硬个力语什么不懂?今后你少在孔二门前掉书袋,鲁班面前打家具啊!快,废话少说,先自罚一大杯再说。”
卫侯见状,赶忙就坡下驴连连称是,抱着个大盏子就灌了自己一盅。喝完还不停谄媚地向香姜表达着,发自内心的万分歉意。
“祝愿‘呆地’他老人家,万寿无疆!祝愿公主殿下青春靓丽,永远靓丽!”
看着这对恩爱夫妇的拙劣表演,香姜有点哭笑不得,她只好勉强克制住自己内心随时准备拂袖而去的冲动,而依旧不冷不热地枯坐在酒席上一言不发。就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奇特氛围里,另一位不速之客的离奇现身,更加为这顿豪奢的宴席增添了不可思议的巨大喜感。
“三姨,哦不,香姨,儿子不孝,来得迟了。惹得您老人家生气。让儿子先自罚三杯,先干为敬!”
忽然从幕后窜入酒宴的卫国太子公子彶,让香姜大吃一惊,这个眼前被齐国在全周范围通缉的天下头号人口贩子,居然胆敢自动出来陪自己喝酒,真是‘老鼠来给猫三陪,要吃不要命了’。
香姜正准备喝令手下将公子彶拿下,庐姜公主又一次奋不顾身地伸出了她慈悲的双手。
“香姐,子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这个孩子呢,从小一直都缺乏足够的母爱,其实本质不坏的,都是他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把他给害了。如今他已然发誓,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咱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香姐,我现在已是卫国的王后,子彶就是我的儿子,我就是他的妈咪,必须去爱他,去保护他。你要罚,就来罚我好了。姐姐这些年来,从来也不曾求过你什么,今天你看在咱们姊妹多年的情分上,看在子彶,如今也算是你的儿子的份上,就饶了他这回吧。”
望着庐姜公主假戏真做,声泪俱下地完美演绎,香姜感觉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狗血的虐心剧情了。
“你们!你们!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这,真是,简直了、、、、、、”
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幕幕闹剧的香姜公主终于拂袖而去,留下庐姜公主卫侯与公子彶这一大家子,噤若寒蝉,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