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体内有蛊虫的缘故,也是因为他是苗疆人士,那边四季如春,山水养人,是南疆一带极为隐秘的地方。
正如当初司尚允与马云龙在山洞内所说的那般,司尚轩并不是真的断气了。而是体内有了这一种玄冰蚕,这玄冰蚕分一公一母,原本是用在苗疆一种异兽的身上,只要公蚕被喂食了火莲,那么和它一同孕育的母蚕就会带着饲主一同陷入沉睡,症状就如死了一般。
司尚轩的伤势其实不算重,那一剑是可以刺在了心肺处,目的就是让人捉摸不到司尚轩到底是因为什么死了。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将司尚轩带出王府。端康见哥哥死了,怕是不会再踏入德雍王府,守卫应当不严。只是找一个对德雍王府熟悉的人,我这边是没有人的。”马云龙皱眉道。
司尚允眼神一亮,笑道:“此事,就交予本太子来办就可以。”
德雍王府所用的宅邸,原本是赐给司尚瑜的,那地方他去过无数次,只是没有机会住进去就遭人暗害了。眼下,夜探王府把人带出来的,也只有赫连容瑜一个人了。
“将德雍王带出来,那棺木内放谁的尸体?司尚荣应该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别忘了,还有司尚渊呢,他指不定以为是端康王在耍什么把戏,欲要一探究竟,到时候被发现了,我们肯定首当其冲。”
四王爷连个私兵都没有,皇帝帝赐的宅邸都空置不用,没有这个心思。庆丰王病秧子,御医寸步不移,没有这个能力。无量京内,也只有司尚允有这个能力和精力了。
夏言羽的担心不无道理,司尚允也沉思起来,他确实想过要把司尚轩藏在哪里,却没有想过找个替代的人躺进去。
“皇兄,嫂嫂,若是活人的话,在王府内被钉了棺,再等送丧的队伍到皇陵,起码需要一个多时辰,武功再高,也憋不了这么长时间。是该好好合算一样,如何能隐瞒过去。”陆云帆沉声道。
短时间内找一个体型和司尚轩一样的死人,也着实困难。但若要因此杀了一个活人,也太过心狠。正值两厢为难之际,千音道:“主子,原先和我们一同坐船过来的凌字辈,代号‘云’的死士,一直撑着没有死去,直到靠了岸才气竭,属下担心他的尸首会让端康王猜疑,就将其带去了无量山,埋在了一处雪山脚下。”
夏言羽和司尚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无量山常年积雪,尸身应该是没有损坏的。”陆云帆点头道。
等千音和陆云帆走后,司尚允才拉住夏言羽的手道:“明日就是你归宁的日子,从这里去青州有好几日的路程,不如我将岳父和晓晨接过来如何?”
却没想夏言羽摇了摇头,柔声道:“眼下我怎么能回去,你一个人,肩上的担子这样重,莫要辜负了将军对你的信任,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你的弱点。我爹爹和弟弟远在青州,又有你的人照看着,不会有事,反倒是他们被接过来,才会有危险。”
“你的意思是,不归宁了?”
“那不过是个礼数,你都不让我去宗庙祭拜,那我也不要让你陪我归宁了。”夏言羽眼角带着笑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司尚允。
司尚允知道夏言羽体谅自己,更觉得佳人难得,情不自禁将人拥到怀里,在夏言羽的发际亲了亲。
“等过几日皇祖母大寿,我带你单独去见见她,她是这世间,真心待我好的长辈,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第二日,无量京的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何时,就看见朝廷中的禁军统领,带着一架棺木,领着几百人朝皇陵奔去,司尚荣也实在心狠,竟然连灵堂都不曾摆设,直接命人下葬。万淑妃虽然看重自己的大儿子,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就哭晕了过去,被人扶着进了内室,连送葬的队伍走了都不曾醒来。
本就是个没有权力的王爷,死了,也无人吊唁。
而真正的德雍王,此刻正躺在皇陵之外,天然地暖的那一处岩洞内。司尚允思前想后,都觉得不能让司尚轩察觉到是自己将他救了出来。毕竟司尚轩和司尚荣是一母同胞,一日怨恨,难保日后不会消散,若到时候,他将自己供出去,岂不被反咬一口?
这个岩洞外面,驻扎了几十个影卫,岩洞内放置了吃食,还安排了一个哑女照顾司尚轩。
他体内的母蚕被牵引出来后,不消多时,司尚轩就醒了过来。他还以为自己进了阎王殿,愣怔的爬起来,发觉自己胸口还是动辄就剧痛难耐,才明白自己没有死。
“啊,啊,啊……”哑女从洞外走进来,递给他一个竹筒,里头装的是甘泉。
司尚轩确实口渴,接过竹筒就喝干了里面的水,用衣袖擦完嘴道:“敢为姑娘,这里是何处?”此处一看就是山洞,可这个时节,这山洞内竟然温暖如春,他盖着薄被,都觉得燥热。
可是回答他的,仍旧是咿咿呀呀的声音,司尚轩这才失望的发现,眼前的女子,是个哑巴。
司尚轩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冷汗涔涔,他伤口痛得厉害,只得重新躺下来休息。这时,一人从洞口进来,道:“王爷,这几日就委屈您现住在此地了,如今您在世上已经是个死人,丧葬都已经办过了。”
“丧葬……我难道睡了七天了?”司尚轩撑起身子,因为逆着光,并未看清说话之人的面目,即使他知道,这人肯定带着面具。
“您只睡了四个时辰,昨日早上你断气,今日就出丧了。”
司尚轩一愣,继而凄凄惨惨的笑起来,直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停下来。
“司尚荣,你果然好狠的心……”
听完千音的禀报,司尚允有些感叹,这司尚轩,怕是死了心,再也不会替司尚荣做些什么了吧。
“他眼下只是不想再帮司尚荣,要帮我们还早着呢。他母妃不喜欢他,唯一的弟弟有利用他,这世间怕是没有他留恋的人和物,不会再要寻死吧?”夏言羽有些担忧,好看的柳叶眉蹙在一起,惹得司尚允不禁一笑,伸手替她抚平。
“他身边有几十个人看着,不会死了的。既然没有留恋的事物,我们给他创造一个便是。”
“你说的倒是简单,弟弟和母亲那样重要的人,还会再有第三个吗?”夏言羽说着,瞪了他一眼。
司尚允忽而正色起来,严肃的样子看得夏言羽有些发怔,却见他带着浅笑,捏着自己的手腕,一字一句犹如誓言一般。
“你与我,便是这世间最留恋的人,所以我舍不得死,你是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夏言羽眼眸一闪,咬唇道:“你……惯会惹我哭!”这一下落泪,当然不是因为难过,只因爱她的人太过热切,叫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司尚轩的“死”的的确确没有引起波澜,甚至于司尚允他们几个,也仅仅是跟着送丧的队伍,去烧了纸钱而已。尤其是司尚荣,一脸的阴气,连多看那棺木几眼,都觉得厌恶一般。
既然他这个亲弟弟都不哭,他们这些个兄弟,当然更不会哭。只有被人搀扶着,从轿辇上下来的司尚飞,眼眶通红,盯着棺木看了许久,差点没有哭岔了气,若不是后来司尚允点了他的睡穴,怕是要哭得晕死过去。
夏言羽也乔装打扮跟在了司尚允的身后,是目睹了司尚飞的状况的,如今想起来,倒是十分的蹊跷。
“庆丰王莫非和德雍王的关系十分要好吗?他哭得那样伤心难过,好像自己的什么人死了一般。”自古皇族无兄弟,尤其人人都觊觎现在的太子之位,谁都有当储君的资格时,一个个都争得你死我活,就连逼宫这样弑父夺位的有违天道伦常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夏言羽可不太相信,庆丰王是在伤心难过,和他几乎不曾有交集的德雍王。
前世,司尚飞确实是新帝,只是那新帝名不副实,人前人后,他照样软弱无能。
“他不会伤心尚轩死了,除非他是在哭自己。”司尚允忽而冷声道,说完后,捏紧了拳头。若是他猜得没错,司尚飞的身后,应该是司尚渊。而若不是今日夏言羽提出来,他根本无从所知。
既然司尚荣有司尚轩做挡箭牌,那司尚渊当然也可以找其他人,而且身份还是王爷,有更容易控制的人,只有至今为止,都没有出宫建府,孱弱无能的司尚飞一人了。
转眼,皇太后的寿辰就到了。太后德高望重,太祖皇帝在位时,她就因贤德兼备,被当时的太后带回了自己的宫里教养,虽说女人不能参政,她却是头一个被允许的。
是以,如今的大鸢朝,太后的话,还是能撼动江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