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烤好的羊肉串又烫又辣,放到盘子里“滋滋”的冒着热油。夏天吃烤串,热是热了点,但好在有新鲜的冰啤解喝。一口肉,一口酒,再配上一小碟花生米,实在是美不胜收。
何禾起初还说不喝酒,可刚吃了两根羊肉串就被辣得不行了,一边吐着舌头哈着气,一边抢过啤酒杯灌了小半杯。
冯景年要给她添满,何禾忙摆手,说不喝了。冯景年也不强迫,只给席二和自己添上酒,回头吩咐老板烤一把不放辣椒的。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这个,你们吃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在一旁看着我们吃,我们还怎么吃得下。”冯景年说道。
席二点点头,也劝她:“你多少吃一点吧,别看这摊子小,东西却是很地道的。有时候我们在这附近吃饭,还专门派人出来打包呢。”
“可不是!全城任何一家大饭店都做不出这的味儿来!你不吃可是会后悔的。”冯景年继续劝道,他回过头,向老板喊道:“老板,你这摊子摆了有十来年了吧?”
正在翻烤着肉串的小摊老板咧着嘴,憨厚地笑道:“整整十五年了!刚刚摆摊那会儿,你们还是小学生呢!每天一放学就跑我这里烤肉串吃。哈哈,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这一转眼,你们都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
冯景年和席二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对方,也哈哈大笑起来。
何禾觉得有些好奇,不由问道:“冯景年,你是本城人啊?我还以为你是从北京来的。”他的普通话十分标准,偶尔夹杂着一丝京片子的尾音,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和本地人平卷不分的口音还是差异很大。
冯景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嗯”了一声,好像是在回想久远的记忆。席二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转脸对禾何说道:“听着不像是不是?这小子出去上了几年学,连本城话都忘记了!”
“谁说我忘记了?要不要我讲几句你听听?”冯景年听到他的话,抬头反驳道。他清了清嗓子:“鞋木粉……泥该个凑小只……”
席二一脸惊吓:“我去!什么鬼东西!你讲的是人话吗?”
何禾在一旁眨着眼睛,完全没有听懂,便转头看席二:“他说的什么?”在这里呆了好歹有四五年了,虽然不会说这里的方言,但听还是听得懂的。可冯景年讲的话,她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听出来。
“席穆风,你这个臭小子!”不待席二“翻译”,冯景年用普通话复述了一遍。
何禾愣了愣,几秒后才恍然大悟,不由捂着嘴巴笑了起来。也难怪席二脸色那么臭,能把“席穆风”三个字说成“鞋木粉”,这方言功底确实深厚。
何禾对面他们,刚开始还是有些拘谨的。毕竟他们才是第二次见面,而且她也不是个热络的人,但好在冯景年和席二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加上他们见多识广,天南地北的话题络绎不绝,也时时不忘把她拉进去讨论几句。
新鲜的扎啤爽口清淡,喝在嘴里没有太多的苦涩,何禾手里揽着一杯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冯景年坐在她左手边,顺手就给她添满了。直到他们打算结账走人时,才发现他们中间唯一的女孩子,竟然还在埋头喝酒。
何禾打了个饱嗝,抱着玻璃杯朝冯景年伸手道:“满上……”
冯景年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席二站起身,笑得别有深意:“你是故意的吧?”他低头看了何禾一眼,只见她半眯着眼,两腮酡红,脸上已然呈现出一种娇憨的表情来。
“抓住机会哦,我就不打扰了!”席二凑过去在冯景年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待他动手揍人,哈哈笑了两声,跳上汽车就离开了。
在何禾的指挥下,冯景年开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望水花园。
“你住哪一栋?”车子驶入了小区,沿着弯弯绕绕的水泥路缓缓行驶。
“到了!”何禾喊了一声,还没等冯景年刹住车,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喂!”冯景年看着她兔子似地蹦了下去,吓出一身冷汗来。怪不得说酒能壮胆!这女人喝醉了真可怕!
何禾下了车,走了几步就开始摇晃。冯景年赶紧停好车,过去搀她。何禾在公寓门禁处拿钥匙开了半天,不是钥匙插不进去,就是进去了却拧不动,急得她差点踹门。
冯景年摇了摇头,接过她的钥匙,“你确定你住在这儿?”一一试用之后他开始怀疑。
何禾歪了歪头,左右看了看,傻乎乎的笑:“好像不是唉!”
“哈,我就知道!”冯景年扶额。
围着小区绕了一圈,何禾还是没有能找到自己的家门。冯景年抱臂看着长椅上的何禾,提议道:“我送你去酒店吧!”
何禾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我想回家。”她语气轻柔,带着一丝楚楚可怜,抬头看向冯景年,“我想回家。”她又重复了一遍。
冯景年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那我陪你坐一会儿?也许过一会儿你就想起来了。”
小区里,路灯有些昏暗,人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两个人并排坐在社区公园的椅子上,何禾不说话,冯景年也不语。周围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啼叫,偶尔有车辆经过的声音。
“何禾……”半响,冯景年打破了沉静,“刚刚你问我,是不是本城人。”他转脸看她。黑暗中,她的脸部轮廓不甚清晰,但他牢牢盯住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也不是。”
“我十岁那年,父母离异了。我跟着母亲离开了这里,没多久,她嫁了人,就把我丢在外公家。所以我才不大会说本市方言。”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芥蒂,就连关系最好的席二,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提起,但今天何禾无意中问出来,他才发现曾经讳莫如深的往事,早已成为过眼烟云。
“哦。”何禾应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继父家里,有没有一个成绩优秀,英俊帅气,温柔体贴的哥哥呢?”她傻气的笑了两声。
冯景年“啊”了一声,跟不上她转换话题的速度:“没有的。”
何禾很是自豪的说道:“我有!”她凑近他,小声的说道:“偷偷地告诉你,我爱他!很爱……很爱……”
“什么?楚律是你的继兄!”冯景年讶异的看着她,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他不是继兄。”何禾摇了摇头,情绪有些低落:“他是……我未来的丈夫。”
冯景年越发糊涂,急切的想要问个究竟。但何禾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说道:“你说,爱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痛苦呢?”
冯景年“嗤”了一声,毫不避讳地说道:“你痛苦,是因为他并不爱你。”
“你胡说!”她从长椅上站起身,靠在一旁的健身杠上。“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他不爱我?”
“他爱你?他爱你为什么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冯景年冷笑道。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何禾,自怨自怜、自欺欺人都是没有用的!要么,你就去把他抢回来;要么,你就忘掉他!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忘记他比较好。”他弯了弯嘴角,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轻蔑,“因为……他根本舍不得放弃现在的一切。”
月亮悄然爬上了树梢,皎白的月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照在何禾白皙的脸上。冯景年看着她倔强的脸庞,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哪怕醉着酒,她还是对楚律一味的维护,愚蠢而傻气的坚守着自己所谓的爱情。而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便是爱情。
“笨蛋!”他忍不住在她额头狠狠敲了一记,“到时候,哭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