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魔君重现六界,天降雷火,九州蛮荒,大地一片荼毒。
洛绯跌跌撞撞的逃离乱成一片的玄天正宗,她周身魔气袭人,即便是太乙真君等上神,也不敢有所靠近,恐伤了自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身而去。洛绯面对这样的剧变,意识几近涣散,精神接近崩溃,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她于天际之中毫无方向的乱飞乱闯,眼前只见一片血色茫茫,她的长发披散,直至脚踝,红衣在魔灵的引动下,像诛仙的血。她支撑不住,终于从空中摔落而下,颓然倒在一处水塘边,她克制着自己,静静的喘息着,想着一切只是一场梦,这场噩梦能够尽快醒来。她猛然从光洁的水面看到自己眉心之间的血滴印记,还有笼照在自己眼眸上的血色雾气,及地的如墨长发,缠着白如幽灵般的肌肤,让她整个人显得诡异又妖艳,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洛绯不知所措,她害怕,她踉跄起身,不敢再看那个湖面的影子。她惊吓着起身,毫无方向的奔走,触及之处,百草****,百花凋零,所过之处,俱变成蛮荒黄沙。
“不!不要这样!”洛绯看着在自己手心中变的焦黑的花瓣,神经质的将它丢掉,抱着头,她想找一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让这些恐怖的画面从眼前消失,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人间惨象,也不想听到花木枯败,百兽顿死的哀嚎,“不是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紫月,紫月你在哪里,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踉跄的身影在树林中跌跌撞撞,却引得林中焦黑一片。
“紫月?紫月你在哪里?”洛绯惶然寻找,她觉得天和地都在旋转,让她找不到方向。她害怕,她不要一个人!踉跄奔跑的她被脚下的枯枝绊倒,洛绯看着自己殷红的指甲,尖叫一声,缩到一棵枯树下,绯色的眼眸流出如血一般的眼泪:“紫月,我好怕,你在哪里?”
一道白光闪过,白翳落在她身前,面有焦虑:“绯儿!”忌惮于她周身强大的魔力,他虽然担心得要死,却又不能太过靠近。
洛绯抬头,看到他,自然惊喜:“白翳!”她立刻想向他走过去,却又迟疑了,连连后退:“不,不行。”她知道自己会伤到他。
“你走,不要管我。”洛绯言毕,飞身跃起,白翳根本就追她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又消失在眼前而毫无办法。他从焚天那里知道部分事情,不过他担心的是,在洛绯知道真相的这一刻,能不能接受得了。于是他匆匆赶来,情况果然跟他意料中的一样,可是他却毫无办法。
洛绯飞身而上,看着因自己而到处生灵涂炭的人界,满地焦黑的尸体,到处是成河的血流,她惶然不知要去往哪里,只能在空中乱飞,可她所过之处,无不成为一片荒芜,这种突然而至的身心痛苦让她一瞬间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可即便她以身撞群山,也只会落得个群山粉碎,生灵更加涂炭的结果。
耳边忽闻一声巨响,紫月蓦然睁眼,待再听,又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哪里不对。他微微低了头,左手的小指,为何有让他难掩的痛感。紫月毫不犹豫的起身,走到薇檀宫外,门口的神将将他拦住,面有难色:“帝君,天帝的吩咐,您暂时还不能出去。”
紫袖一挥,几个神将便倒在一边,再爬不起来,只能看着紫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喊着:“帝君!”
人间满目的疮痍让紫月的心狠狠一沉,终于到了这一步么?为什么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小指的疼痛牵着他的心,他心下急切起来,不行,他必须赶快找到她。
紫月刚要凝神,太乙真君和青华圣君突然出现在他身前。
“帝君,你怎么出来了?你的罚期还未满,要是让天帝知道……”
“哪管得了那么多了。”青华圣君打断太乙真君:“还有什么比魔君出世更重要的么,你说是不是,帝君?”
钟垚走到紫月跟前,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你……没事吧?”
“她人呢?”
紫月周身的冷冽让钟垚感到害怕:“我……我们不知道。”
紫月的小指扯得心尖一并疼得厉害,这手指上,有连着他二人的紫曼罗花戒,原不过是个玩笑,后来却渐渐成为了他们心意相通的媒介,他也不管太乙真君他们,再次飞身而上,可是任他寻遍三界之内,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洛绯的眼睛因为留下的血泪而模糊一片,在她横冲直撞之时,听一声熟悉的声音隐隐在唤她,她心下疑惑,再次侧耳倾听,声音再度响起,洛绯凝神,跟着那飘渺的呼唤,左找右寻,她看不见路,只能凭着感觉和耳朵追随,不知走了多久,在她蹒跚来到一处山洞之时,呼唤声消失不见,折腾了这么久,她浑身气力已尽,只靠在洞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此刻,洛绯眼中的血雾方才渐渐散去,渐渐恢复了视觉,她恍然睁眼,还不知道自己原来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妖异的绯色,竟与焚天的一模一样。四周万籁俱寂,洛绯缩在无边的黑暗中,瑟瑟发抖,红绫通人性,轻轻柔柔的盖在她的身上,洛绯抱着红绫终于痛哭出声:“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我怎么了?是我杀了巳凌么?是不是?红绫,你说是不是我杀了巳凌哥哥?”太突然的变故,太多太多的不明白,洛绯惶然不知所措。她在黑暗中哭了一会儿,直到黑暗中幽幽冒出一丝光亮,洛绯抬头。
“你终于来了。”有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身上带着夜明珠,“你还好么?”
洛绯有些虚弱,她的视力虽然恢复,但因着血气,还是看不太分明,只得沿着墙壁站起来,她凭着声音判断:“彤玉?”
“是我。”
“果然是你。”洛绯站定,紧攥红绫,“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在跟巳凌比武之前,你给我喝了什么?”
彤玉笑得十分无所谓:“你激动什么,我又不是要你的命,如果你自己不是魔尊之身,我给你喝什么都没有用,我只是帮了你一把,让你更快的认识自己而已。哦,对了,我想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吧?我尊敬的魔尊大人。”彤玉重重说出最后四个字,摇身一变,竟是一个身着紫衣的魔女。
此刻洛绯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她看着眼前女子,满面妖娆之色,跟从前那个温婉的彤玉虽相貌没有变化,但看上去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魔君焚天座下弟子。”彤玉的嘴角有一抹得意之色,“我在九华山扮作弟子接近你,也是魔君焚天的吩咐而已。”
“他要你做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杀了我?”
彤玉神色好笑:“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焚天魔君要杀你,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既然如此,为何又将我引到这里?”洛绯隐约感觉到,此处并非六界中的任何一处,若有人想找到这里,还需费些周章。她将自己引到此处,必然也是不愿让焚天找到,自然也就肯定不是焚天的吩咐。洛绯干脆静了下来,等着彤玉自己开口。
“因为我还得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果然。
“什么?”
“帮我拿到女娲石。”
“笑话!”洛绯一声冷笑。
彤玉却仿佛笃定她会帮自己一样,继续说道:“女娲石现在被放在神界灵山的神阁之中,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有我帮着你一起,定能将女娲石拿到手。”
洛绯冷哼:“你自己不会去么?”
彤玉摇摇头:“我的魔灵不够,无法催开神阁的镇山石,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即便拿到了女娲石也没用,因为女娲石只有你能催动,所以我要你帮我。”
洛绯在与她的对话之中,终于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她走到洞里一股清泉旁边,将眼睛洗净,再问她:“我凭什么要帮你?”
彤玉双手一挥,在空中出现一个紫色的光影:“你也少废话,我自然不会让你白帮我,你我之间不过是一个交易而已,你来看这是什么。”
洛绯随着她望向光影,顿时大吃一惊,抓住她的手腕:“黄巳凌的一魄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了,你也知道做到这个有多难了。”
洛绯狠狠扣住彤玉的手腕:“你现在应该魔灵尽失了吧?”强行拘住一魄,除非在适当的机缘之下,魔灵高深的人耗尽自身修为才能做到,由此看来,彤玉对黄巳凌的死,早就知道,并且提前布置了灵阵,只等拘魂。
“你早就知道,黄巳凌会在今日的试练大会上死在我的手上,所以你事先就步下了拘魂阵,然后在他死的时候,耗尽魔灵凝成这一魄?就是为了要我帮你拿到女娲石?”
彤玉被她扣得脸色发白,却并不挣扎,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你猜得全对,可是你总是这样后知后觉。绯儿……”
“不要这样叫我。”洛绯将她打断,“我受不起。”
彤玉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之色,接着又再度无所谓起来:“随便,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你知道么,洛绯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这个以后要改。”
“这个不用你提醒,从你身上,我十分受教。”
“我对你没有恶意,潜伏在你身边,以及今日设计黄巳凌不过是魔君焚天交给我的任务,你以为我有的选择么?你不用这么恨我,反正我现在已经魔灵尽失,随便什么妖魔神仙都能杀了我,被焚天找到,更是死路一条,我只要你帮我找到女娲石,用女娲石救一个人,只要你做到了,我便将黄巳凌的一魄还给你,到时候,凭你的魔灵,自然能将他重新回魂。怎么样?这样的交易你做不做?”
洛绯看着彤玉,彤玉亦与她对视。
红袖一挥,洛绯指尖一下就捏住彤玉的脖颈,殷红的指甲立刻嵌入她的血肉。
彤玉不为所动,似乎失去了痛感,依旧看着她,冷笑一声:“魔尊就是魔尊。”
洛绯看见顺着自己白皙肌肤缓缓流下的殷红血液,心中蓦然一惊,自己不自觉的竟有一种莫名兴奋的嗜血之心。
可是此女实在是太可恶!
洛绯在彤玉的体内探不到一丝魔灵,看来她所言非虚,果然是用了所有魔灵,拘了黄巳凌一魄。
“他那一魄在哪里?”洛绯指尖收紧,冷冷问道。
彤玉脸色发白,脸部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除非你答应我,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黄巳凌了。”
洛绯一把将她扭曲的脸拉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你完全可以。”彤玉疼得话都说不流畅,不过她早就不在乎生死了,何况这点疼痛。
殷红的血,顺着洛绯白滑的指尖殷殷流下,趟过她如玉的手腕,滴在地上,一滴一滴,在这寂静的洞里显得十分刺耳。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彼此对视。
半晌,洛绯一把将彤玉甩在地上,拂袖:“我答应你。”
“好。”彤玉趴在地上,顾不得缓气,急急道:“我们明日就去灵山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