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酒壶,对着酒盏倒了倒,没倒出一滴酒来。他恼怒的一把将酒壶扔到了地上,大叫道:“酒!酒来!”
王后看着容若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劝他,“陛下,不要再喝了。您一夜没有睡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住的。”
“陛下……?你不是云儿,不是……云儿从不会这样叫我!”容若推开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走到露台上,目色凄迷的朝西北远望,口中叹道,“这世间,只有一个云儿……”
王后被推倒在地,她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了然的神色,从容若的醉话中,她感觉似乎自己触到了一些掩藏极深的秘密。她明白,眼前的君王纵使平日里完美如神祗,可也不过是个在红尘里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思及此处,王后露出浅浅的苦笑,敛了敛裙裾站起身,唤人拿了酒来。
容若看到一边伸过来的酒坛,诧异的扭头看了王后一眼,却见她已经自顾自的守着另一坛仰头饮了一盏。
“陛下,臣妾也要好好的醉一场,陛下可不要笑我。”
容若看着她月色下如玉的面庞,哑口无言。良久,他走到她身边,给自己也倒了一盏,“也好,今夜就忘掉这宫廷的一切,你我二人各自痛饮一番。”
与此同时,羸晏皇宫内,蓝魅让宫女熄灭了最后一盏香炉,独自一人留在室内。
敖洛从暗处现身,将最新的情报交给蓝魅,本要张口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太过苍白。
蓝魅伸出手接过他递来的情报,轻轻的笑了,“你想安慰我?不必了,有这闲心,你倒是可以去安慰安慰你那个多情的后辈。”
敖洛摇摇头,“大人是见过轮回的人,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们青龙一族也许是欠过她,所以才一代又一代逃不过这情劫。”
蓝魅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嘱咐道,“婚事过了,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个秋水柔,虽然现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毕竟是云煞那边来的人,不得不防。如今景帝心事已了,这世上再没什么可让他牵挂的东西,也该让他解脱了,省的夜长梦多。老七一日不拿到喜狛,我就一日不能心安。”
敖洛心中一震,半天才嗫嚅着问道:“大人……景帝他多年来一直对您心怀盼望,如今既然要了结了他,是不是……”
没等他问完,蓝魅就摆了摆手,叹息着说道:“你以为,让他知晓一切就是慈悲了吗?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却忽然被告知自己多年来痴心错付,这才是真的残忍。与其这样,不如让他怀着这份感情死去,好歹不至于让他觉得人世的几十年匆匆白活。”
敖洛听完,点点头不再说话,静静的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他心里有些感伤,如今故旧的幻兽正一个一个死去,已经不能一同熬到解开封印的那天了。
暗夜里那些伤心的感念小莫无从得知,她在凌墨辰身侧安然的睡去,一夜好梦。
以后时空变换,踏入幻境,目睹世间瑰奇壮景,小莫仍时常念起此时。
初涉情关的少年,十里漫天的红帐,高台款款的深情表露,这该是她此生最珍惜的年景。奈何此刻的她妄念不起,心旌未动,竟辜负了这许多的良辰美意。
羸晏太子大婚,于七星大陆漫长的历史来说不过长河微澜,然而从未经罹乱的大陆此时看似平静的局面,却被这场婚礼一石击破,残酷的争斗如同海底深藏已久的岩浆,一瞬爆发,便将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这一夜,往来北方各国的驿道上骏马飞驰,一封封密信交付出去,落入不同的势力手中。莫离阁青龙堂几乎全线出动,与赤练分工合作,在通往荆国、天泽和姬苍的必经之路劫杀暗羽。在那些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鲜血浸湿了土地,一条又一条生命被收割。
一个花好月圆的夜将要过去,许多人的噩梦正才刚刚开始。
大婚的喜气渐渐散去,日子恢复平淡。
小莫将云梦的事务完全交给了容若,再不参与。在这恢宏的祗阳城里,她除了秀府之外,别无亲友,每日里除了修习自己的幻神诀,多半时间都用来陪伴皇后娘娘了。
有时候凌墨辰也觉得无奈。历来人都说婆媳关系最难处,怎么这蓝魅恨不得让小莫住在她宫里?有时候天都黑了也不见人回来,他还得跑过去领人。
虽说已经成婚,可小莫对凌墨辰仍是不冷不热的。凌墨辰因此更是谨慎小心,秋水柔那边是从来都不去看一眼。好在那个秋水柔算是安分,不曾有过什么失当之举,一直老老实实的住在自己的小院儿里不越雷池一步。
然而平静了没有多久,一封来自姬苍的邀约,让秋水柔再一次站到众人面前。
作为下一代圣女的候选人,秋水柔抛弃圣女的资格,执意留在了羸晏。然而羸晏的王族似乎对她并无不满,反而殷切的邀请凌墨辰带着秋水柔回访姬苍。
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景帝直接回应了这一邀约,让凌墨辰带秋水柔前往姬苍。
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凌墨辰心里有些忐忑。这次去姬苍,肯定是不能带小莫去了,该怎么和她说呢?
凌墨辰来到小莫房里,小莫刚刚从外面练功回来,春歌和听夏伺候着更衣。小莫见到他,随口问了句,“今天这么早就散朝了?”
“恩,今日上朝也没有什么大事,早早的就散了。”凌墨辰自己找地方坐下,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小莫奇怪的扫了他一眼,“怎么,有事要和我说吗?”
凌墨辰干咳了一声,有点紧张,“姬苍王族来信,说我们成婚也有一月了,要我带着秋水柔回访。父皇已经答应,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小莫穿戴好,坐到凌墨辰身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恩,寻常人家女儿嫁出去还要回门呢,何况一国的王女。”
凌墨辰一听,心里却更加忐忑了,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我先陪你回趟云梦?”
小莫却摆摆手,“不用,我岂会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安心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