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意低着头,细细看着顾青书手上的伤口。这里的男孩子身子娇贵,一双小手也是白白嫩嫩的,纵然顾青书帮着家里干了许多活计,手却依旧滑嫩,触感很好。话虽这么说,傅如意却不准备再让这小家伙干活了,这么一双漂亮的手,若是让那水泡皱了或再让这汤烫伤了,那可是大大的罪过了。“这几天你就不要帮着收拾家里了,也不能碰水,听到了没?”傅如意弯下腰,在小孩儿耳边低声嘱咐道。顾青书微微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眼睛却在傅如意不注意的时候转向了门边,瞅向了呆呆站在那边一动不动的人。
“嘶……”似乎是傅如意的力气有些大,顾青书发出了一声抽气声。傅如意心慌了,赶紧抓住小孩儿的胳膊,脸上带了些羞愧和焦急:“没事儿吧,没弄疼你吧?”
顾青书羞涩地转过身:“没关系的。”扫到了一边那人攥紧的拳头,他笑意更深,嘴角勾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傅如意轻轻拍了他的肩,放下心来:“出去吃饭吧!”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边的秦沉,她拉着小孩儿的手便进了主屋。秦沉依旧僵在原地,双目失神地看着前方。
原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那两只牵着的手实在是碍眼,他恨不得剁下来才解恨。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明天,就会离开了。傅如意终究只会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陌生人而已,不会有别的身份,他也不会给她一个别的身份。
待顾青书坐好,傅如意这才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眼依旧僵在那里的某人,迟疑着究竟该不该开口。她真觉得这人最近情绪不好,这也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明明是可以拥有自己梦想中的生活了,明明会脱离这个贫苦的地方来了,这人却为何还是闷闷不乐呢?她决计不会把他的烦闷和自己扯上半点关系,或许秦沉只是慨叹自己在这里的艰辛岁月罢了,那些文人骚客们不就最爱干这事儿吗?
搓了搓手,傅如意这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怎么不去吃饭呢?都是给你准备的。”秦沉低着头,一言不发,忽然却是动了,径自转身进了主屋,把傅如意一个人晾在那里。傅如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不过就是刚才那一句话,她都觉得说起来有些费劲,甚至只看到他的侧脸,她心中都只有酸涩无限。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可是她甚至已经没有了和他当面对视的勇气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她也不是秦沉这条船最后停靠的岸,她向来不愿庸人自扰,到了明天一切烦恼不就都没有了吗?
想到这里,傅如意微微呼了一口气,便也走到主屋,开动晚饭。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的,桌上的两个男人都算是文雅派的,傅如意虽然平时吃相并不算好,但是今日对着这满桌的菜肴却突然没了心情,只能小口小口扒拉着饭,偶尔瞥一眼对面两个气氛略有些奇怪的男人的表情。这两人分据两侧,吃饭的动作都能算得上优雅,只是……这气氛着实诡异了,傅如意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个人举筷夹菜吃饭的动作都是一致,甚至,甚至这夹的菜都是从一个盘子里出来的?这桌上明明有很多菜的,为什么别的不吃,光抢着别人看中的那一盘子呢?
傅如意一会瞥瞥这个,一会瞥瞥那个,然后在两道目光同时射过来的时候低头假装吃饭,样子猥琐至极,碗里明明只剩下饭粒儿了,她却一个一个夹起来吃得欢。
“呃……”望着面前伸过来的白净小手,傅如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呆呆傻笑起来。
顾青书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饭都没了还吃什么,我去给你盛点。”说罢便要转身进厨房,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你手不是受伤了吗,还是我来吧。”说罢秦沉便低低笑了起来,竟是傅如意从未见过的明媚,那张常年仿佛冷凝着冰的脸随之带上了妩媚,那般惑人的妖娆。
傅如意不禁一呆,隔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哎……”可是那人已经端着她的碗进了厨房了。傅如意有些囧了,不过就是一碗饭而已,谁盛不是盛,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了?
过了一会儿便见秦沉把碗端了出来,脸上却已经恢复了沉默冷静的样子,把碗放到傅如意跟前,那双白净细腻的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谢谢。”低着头,傅如意继续扒拉她的饭。
“不用,你照顾我这么久,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秦沉的声音清冽而好听,这似乎也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傅如意说话,或许是即将离开了,心情都不同了:“转眼间,好像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了。如果没有你的照顾,我可能永远都不能见到她了吧!”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等待的沮丧与痛苦倾诉尽。傅如意压抑着心中的酸苦耐心听着,一旁的人却是忍不住了。顾青书把碗往桌上一扔:“我吃饱了。”
秦沉想要倾诉的心情似乎就被他打乱了,傅如意略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两人一人占着桌子的一侧,却只能大眼瞪着小眼,什么话题都造不出来。这种尴尬沉默的气氛两人之间似乎也曾经有过,但是之前起因都是争吵和烦扰,这般心平气和的沉默,却是从未有过,傅如意甚至有些不太习惯。还是秦沉先放弃了:“我也吃饱了,先回房了。”
“哦。”盯着满桌的菜肴,傅如意一点心情都没有了。草草扒拉了几口饭,她便也收拾碗筷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