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第十三章 等待（一）
伤心是一回事，吃饭又是另一回事。阿梨一直知道堇色并不怎样花钱，所以工作这几年积蓄颇过得去，却不知道堇色那些钱前阵子都帮助吴盈兰读书了，所以一直当堇色说自己目前囊中羞涩是过于夸张，直到堇色严肃的给她看自己的存折，并且向她暂且借钱时，才被她赶着去找工作。
堇色心里感激她没有追问自己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嘴上仍旧是装作恼怒阿梨太过小气，说：“原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也不能让你养我些日子。你可知道，必须多大的信赖，才能让一个人忍受被施舍的感觉而向另一个人开口借钱？你这斯却这么狠心的拒绝！”
阿梨却只是嗤笑着说：“咦，可是你可知道得多少的情谊才能让人开口拒绝借钱且好心规劝借钱的人自食其力不至于一日日往颓废的路子上走？你这丫头竟然不领情！”说完了，没得商量的塞给堇色一堆报纸让她看招聘栏去找工作，而自己拖着小箱子去希腊公干公干了，并且号称这次出去，一定要花枝招展的到爱琴海边上溜达，如果碰到几个精彩的地中海帅哥再也不会放过。只余下堇色在成堆的报纸里寻找合适的工作。
堇色抬眼看了看阳光下表面玻璃闪亮的大厦，叹口气，走进了外面三十七度的烈日下。如果面试的负责人的面孔也能稍微感染一下这天气一般热情，那么便是再热几度堇色也甘愿。可惜，那样模式化的面孔，在看到堇色的简历后便置疑的打量了下她，稍微问了几个问题便结束了面试，最后的话只是如果有消息了再通知她。而根据堇色这几日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回复基本等同于拒绝。
又抬头看了看天，堇色犹豫着是继续跑另一家公司还是索性回家避暑。这时，大厦旁边停下的一辆车里走出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套装的女子，略胖但整洁，待到看到门前站着的堇色，立刻笑了下，说：“呵，池小姐，好巧，想不到又在这里碰到你。”
堇色打量了她一下，想起，她便是那日飞机上邻座的女士，于是也微笑，说：“哦，你好，钟小姐。”心里还在想着，她的记忆力倒是很好，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记得名字。
那钟铃兰立刻走过来，说：“小女孩子，难得若你有这般好记性的。特别是记得如我这样年纪人的名字，大约在你们眼里，我们索性都如不得眼了。”
堇色看着她的笑脸，立刻回答说：“哪里，您记性也很好啊。且你们这样的女性，身上尽是值得二十多岁女孩子学习的地方。”表情诚恳。
钟铃兰点点头，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堇色想了想，还是回答：“我来找工作，应聘这里的化妆品调香师。”然后耸了耸肩，说：“不过大概没有希望了。”
钟铃兰看着堇色因为太阳下奔波而微微发红的脸孔，摇了摇头，轻轻的说：“结果也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坏。”眼睛眨了下，有一丝调皮。
堇色愣了愣，钟铃兰却对她说：“我们进去说，这里那么热。”看到堇色仍然疑惑的表情，说：“如果我说我是这家公司的董事之一，那么我是否有权利任命一个调香师？”
堇色明白了，却微微有些犹豫，到底，这样一个陌生人帮助自己不太好，且利用关系进这家公司工作以后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别扭。
钟铃兰倒也是一个剔透的人，看堇色没有说话，开口道：“你且不慌拒绝，只想一想面子和钱哪个比较重要。我是真心帮忙，且，我并不认为我会随意的帮助所有的飞机上偶遇的女孩子。正是你的言行令我相信，你是可以信任的，进入公司也可以做得很好。我这样做我们公司也一定没有什么损失。”
听了她的一番话，堇色释然一笑，再拒绝似乎就近于狷介了，于是与她一起进去。
走着，钟铃兰说：“对了，你可以直接叫我钟铃兰，或者，也可以叫我方太太。方，是我先夫的姓。”
堇色转头看了看她，只见她一径向前看着并没有转头，可是却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悲怆。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钟铃兰，立刻笑了，说：“看我，总是这样，再如此便真的成了祥林嫂了。不过，池小姐，今日怎不见你戴那串项链？”
堇色吃了一惊，想不到，她不光记得自己的名字，连自己那串项链也记得那样牢。于是说：“我收起来了。逝去的感情，是什么东西都留不住的。”
钟铃兰说：“年轻一些，到底洒脱些。看来，需要有人提醒送你项链的那个男人，再不来，恐怕真的要失去你了。”看着堇色的眼睛饱含深意。
堇色没有再答话，其实，她并没有如此洒脱，洒脱到可以事过境迁般与旁人谈论那样一段感情。但是，因着钟铃兰的关系，堇色总是顺利进入了这家公司，做起了她的本行。
突然又开始了面对那样种种香料的日子，堇色不由感慨，如果没有男人、朋友均不能陪在身边，那么有份工作，总也可以有寄托。大抵悲戚怨妇，没有工作的居多，可见现代妇女工作率的上升，那些男子们实在不应该抵触，反而应该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的女友太太们少了那么多许多时间和精力与他们厮缠——特别是当他们在外面做了那些个不可告人的事情的时候。
这一日下班，堇色刚刚到家门口，便看到了在门口站里的男子，这样热的天气，仍然穿着整齐，是秦白。
叹了口气，堇色主动走向他，打了个招呼：“你好，秦白，有事吗？”
秦白看着她，想了想，问：“我可不可以进去谈？”
两人进屋后，坐在了沙发上，堇色到厨房，翻了下，发现竟然没有热水，杯子估计也很久没有用过，最后从冰箱里拿出瓶纯净水，放到了秦白面前，开口说：“抱歉，只能用这个招待客人。”
秦白笑了笑，说：“没有关系。不过，倒看不出来你也会如此。”
堇色看了看他，也笑乐，说：“我一向如此。马虎得不得了。倒是阿梨，看起来粗心，实在是事事精细。”
又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噢？我是想，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如果有时间，想请你跟樊梨一起聚一聚。”见堇色没有回答，又补充说：“你可以告诉一下樊梨吗？这几天都联系不到她。”
堇色脸色微霁，却慢慢的说：“你，到底是想约我出去，还是约阿梨？”
秦白听了，微微发窘，不知如何做答。
堇色立刻快速的说：“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如果约我，我是不会去的。如果是约阿梨，那就最好等阿梨从希腊回来以后亲自找她，那还得看她这次出去会不会已经找到了合意的男人。”
话说完了，也似乎只需要这么几句话就可以说完。两个人都沉默。堇色以为无论哪个男子被自己这样当面一吼，都会或愠怒，或尴尬，想不到，面前这个秦白竟然虽然沉默却仍然从容。阿梨喜欢的人，想来也必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于是缓和了语气，解释说：“抱歉。其实，我已经有了爱人，所以目前不会接受别的感情。而阿梨，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一个女子，能得到异性的称赞并不难，但是能得到同性真心的称赞，说明她实在是很好。而关键是，她爱你，爱了八年。别等到她彻底的死心的时候你才觉悟，那时候，一切都不会再回来。”说完，叹了口气，想到了那个人，是否，也会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如此说？
秦白看着堇色，却突然开口说：“是的，阿梨是好，她爱了我八年。可是，你却不知道，我同样，也牵挂了你八年。”
堇色愣住，看着秦白的眼睛，分明又回到了少年时那个午后，一个少年羞涩的站在自己面前，递给自己一封信。阳光下的眼睛，却闪烁着点点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