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潢在房间里隐约听到众人的说笑声,筱诺的高音显得格外刺耳,一说一笑异常生动的在银潢脑中上演,比在眼前还让人觉得聒躁。放下手中的书,银潢觉得太对不起杨绛先生了,她那么美的文字竟然此刻都不能完全吸引银潢。吃了热乎的东西加上之前休息的也很不错,银潢觉得自己此时已经恢复了精力,充分可以和他们一起去聊天了。有点说不出的不好意思,就想从箱子里拿点零食冲下门面,可摇晃的船让她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刚走出门外几步,头又开始有点晕了。扶着舱壁,一步步朝着甲板中的通铺挪了过去。
柏钲这种人不论身在哪里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银潢站在远处,只看的见他适时的说上两句话,在恰当的时机配合着别人给以笑容。这笑容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开心,总觉得与刚才他们在一起时的笑容不太一样。银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专注的看着柏钲。却恰逢柏钲抬头,视线与银潢相撞,这次两人都没有避开。银潢看着柏钲,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倒惹得柏钲发了愣。同时银潢也生生的受了两道火辣辣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还好吗?还有不舒服吗?”柏钲的问话引得老锅和小剑发出拉长了的怪笑声,大伟也跟着单纯的笑,还摆出一脸的羡慕。
“嗯,好多了。大伟,你表姐呢,怎么没出来,还是不舒服吗?”简单的回答了柏钲,银潢用大伟的表姐转移了话题。
“嗯,表姐还是晕船晕的厉害,之前吃的东西全吐了,这会正躺在床上呢,刚睡着。”大伟这次为了跟她表姐出来,瞒着家里,向学校请了病假,还让自己在医院的舅舅给开了证明,这熊孩子果然正青春啊!本来是跟着表姐出门见世面的,谁知,自从上了船,他表姐就晕船晕的厉害,黄胆水都吐出来了,反变成了他照顾表姐了。身为老师的银潢,不但没觉得大伟犯了什么错,看到他悉心照顾表姐的样子,心里挺是喜欢这个大男孩的。
很多人都不服老,就像高中生从不承认自己幼稚似的,但行动中却时不时暴露出蛛丝马迹。银潢也不外如是,不自觉的将自己当成了大伟的师长辈,想要给予一定的照顾。果然,岁月虽然悄无声息,却会给你烙上最深的印记,比如,思想,噢,对了,还有那该死的皱纹。
说话这会,老锅特“识相”的在柏钲边上腾了个位置出来,还一脸笑意,仿佛在说着,你看我多体贴。银潢接受了他的好意,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再站着,她可真吐了。这一切看在对面的筱诺眼里,可没那么贴心,拿起啤酒又喝了两口。筱诺撩起了一边的头发,露出白皙的颈,虽没配上灯光和照明,却也足够动人。
“银子,”喊的真是亲切,午后的阳光竟然也没让银潢竖起的汗毛耷拉下去,死命的支撑着立在那里,“你脸色看起来好苍白的,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啊。”软糯的腔调任你是冻的再实在的黄油也得给融化了。
“叫我Daisy就好,总呆在房间里,觉得闷的慌,而且一个人也无聊的紧,就出来透透气,看看你们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银潢用最简单的话作出最平常的回答,但还是顺势让对面的小女子换个称呼,不然,银潢怕晕船还没好彻底,在这大热天里再冻感冒了就不好了。却不知这简单的回答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滋味,筱诺拿着啤酒的手将啤酒罐捏的稍微变了形。
“Daisy姐,我们正在听Victor哥讲他去亚马孙雨林的事,你也一起去了吗?”大伟回答的没心没肺,其他人倒是将目光都转向了银潢。
银潢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将焦点放在她身上,虽不至于到喜欢当透明人的程度,但银潢始终遵循着低调是美德这样的原则,还有就是英文名后加上姐,也是怪怪的。关于称呼,银潢不想再多说什么了,随便吧,小猫小狗就这么叫着也过了一辈子。
“没,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的确是个大实话啊,前几天他们才刚见面,那时怎么会在一起。“好玩吗?继续讲吧,让我也听听。”将球顺利抛给柏钲,银潢要做个安静的听众。
看了一眼银潢无害的微笑,一副美美乖乖女的样子,柏钲笑着接过话茬:“其实真的没什么,当时和我一起的还有当地经验非常丰富的导游,我们尽量挑选有部落的地区和成熟的行走路线,安全系数很高的。”
“那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啊,比如蟒蛇什么的。”看老锅兴奋的样子,异常期待电影中的情节出现。
“危险倒还好,但蟒蛇是真的遇到的,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当时我们走在森林里,导游走在前面开路,我跟在后面,结果遇到火蚁穴,被火蚁给咬了,就停了下来,处理一下。导游见我没跟上,就回来找我。找着我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圆了,用手势让我别出声,迅速向前走。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迅速的跟着他离开了。之后导游告诉我,当时我站的地方的身后那棵树上,一条大蟒正好吃饱了在休息,不然极有可能我就是它的下一顿美餐。也就是说,我的确遇到了蟒蛇,也有点危险,但自己却连蟒蛇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柏钲说话时表情风趣幽默,音调平仄有序,声音缓急适中,众人听他讲完后纷纷笑的前俯后仰。之后,柏钲还讲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在原始部落和原住民喝酒的事,钓了食人鱼后吃的胆战心惊,吃后却觉得异常美味的事……
银潢从来都是个合格的听众,该笑时绝不会延后一秒,该紧张时表情绝对可以搜集做成表情包。可是她觉得柏钲讲述的好像别人的故事,事不关己。情节的描述细致生动,详略得当。是因为脑子太好用了吗,理智程度叫人诧异。他这样的人在做任何事时是不是都是既用了丹尼尔·卡尼曼所描述的自主系统,又用了耗力系统。那当时让银潢假扮女友的时候呢,肯定也用上了耗力系统了吧,思考后觉得那样可以让自己避开个不好应付的追求者。那银潢自己呢呢?她目前的行为真的只是为了还柏钲人情吗?也用自己的系统2分析后才让此刻的自己安心的坐在柏钲的旁边,看着他的脸不自觉的傻笑吗?
有一着没一着的想着,银潢不知道是到了该重新包裹好自己外壳的时候,还是到了该将外壳慢慢敲碎的时候。但她知道自己在看着柏钲时,瞳孔是放大的。是情感的倾斜,还是只是大脑在加速运转?